生辰落水驚病,足夠擔得起這一名狀。自導自演罷了,談不上用性命冒險,只是要做得逼真一些。
暗一早就備好了人手救我,卻不想被這狼犢子搶了先,此刻還在陰陽怪氣。
我拍了拍陸執的臉,隨后手一路游走向下,最后定格在他胸口處敲了敲。
陸執的呼吸粗重許多,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望著我。
我巧笑嫣然道:「本宮那個好弟弟就能啊。」
陸執垂眸望向我,「殿下不想知道,后來發生了什麼?他又為什麼要算計殿下?」
他眼神落在我的手上,又舔了舔嘴唇。
夜風拂過,他冷白細膩的肌膚上起了一層淺淺的顆粒,更顯得精致的喉結誘人,教人想咬想教人咬上一口。
我難得心情好,便順著他的話:「自然想。」
陸執的喉結上下滑動,眼神微動,聲音嘶啞,藏著暗火,「殿下親臣一下,臣便告訴殿下。」
我收手回來,哼笑道:「不說便罷了。」
「殿下想知道什麼,臣都告訴殿下。」
他渴求地抓住我的手,放回他越發滾燙的胸膛上。
「全都告訴殿下。」
陸執的心臟跳得很有力,給我一種錯覺,仿佛如果我此刻帶著一把刀,讓他將心挖出來,他也會毫不猶豫。
我的笑容漸漸消失。
九千歲不會這樣。
起碼在我前世活著的時候,不會這樣赤誠。
我再次收回手,輕而易舉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驟然升起的暴戾。
我雙手繞到他脖頸上,摟住他,沉默著在他喉結上落下一吻。
九千歲的身軀微微發顫,下一秒,他一只手更用力地扣緊我的腰,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咬上了我的唇齒。
不像是吻,更像是野獸的撕咬,熾烈而粗暴地宣示著占有權和……
「殿下死后,臣過得不好。」
陸執向來偏執的眸子充滿哀傷和乞求。
「殿下,臣過得不好。」
13
喜怒無常的九千歲此刻褪去所有堅硬,像一匹失了窩的孤狼,在月下孤獨地逆旅。
我的心被他兩句「臣過得不好」鑿得鈍痛。
陸執吻過我的眼睛,一觸即離。
他粗糲許多的指腹驀地撫上我眼角。
「殿下,別哭。」
淚滴順著臉,嘀嘀嗒嗒,沒進湖水里,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想開口,卻驟然發覺啞然失聲。
我生平哭過兩次。
第一次,是母后賓天;第二次,是主動爬上九千歲的床,一晚旖旎。
本宮堂堂云川昭陽公主,如何會不爭氣地哭?
湖水上依舊泛著圈圈漣漪。
陸執帶著我上了湖心亭。
他解開衣裳,只留一件玄色里衣,帶著烽火味的外衫將我層層包裹。
陸執從背后擁著我,擋住了陣陣冷風。我偎在他懷里,源源不斷的暖意從后背傳來。
他貼在我耳畔,低聲說:「都過去了,殿下。前塵既往,黃粱一夢罷了。」
我仰頭,眼淚終于流了個干凈。透過蒙眬的淚眼,我看見陸執流暢的下頜線條。
重生之事,玄之又玄。
前世萬般心事思量無人能說,今生踽踽獨行孤魂難尋舊人。
我是云川的昭陽公主,卻也是血肉之軀。
會在雙份記憶疊加中噩夢纏身,會在午夜夢回之時質疑脆弱,也不知,到底是我不堪,還是世事不堪。
我不曾同別人講過,更不曾流露出半分軟弱。
可我身邊只剩下的九千歲,他說我死后,他過得不好。
所有情緒的泄口,只需要淺淺一根稻草。
陸執擁著我,緊了又緊。
他垂下頭,與我相碰,黑漆漆的瞳仁染上點點星光:
「所以殿下,你知道當臣醒來,發現殿下早早尋了臣,臣有多高興嗎?」
他的吻再次細細密密落在我臉上。
輕淺一啄,像是得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
我啞著聲開口:「陸執。」
「臣在。」
這是我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我還嘲笑陸執,開心了就自稱臣,哪里不高興了就陰陽怪氣地自稱咱家。我又何嘗不是,從來只叫他九千歲,疏離而冷漠。
「你當真在乎我?」
我死死攥著他的衣領,里衣被拉下,露出少年白皙的鎖骨。
兩世沒說過這般示弱的話,我一時都忘了尊稱。
陸執撫上我的嘴,緩慢地在唇珠上揉捻。
他說:「殿下,臣從前不信,相思有解。」
「如今?」
「如今臣信了,什麼死要面子活受罪,都是沒死過。」
他喟嘆一聲,九千歲高昂的頭顱垂下,融了所有陰鷙,化作桃花眸里一汪柔情水。
我閉上眼睛,任憑他將我攬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包裹。
什麼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是沒死過。
我的聲音很低,全都逸散在夜風里。
「陸執,本宮好像,有點喜歡你。」
14
昭陽公主落水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有心人來鳳儀宮求見幾次,皆被春桃擋了回去。
隨著時間推移,眼見入了冬,父皇的病越發嚴重,卻還日日流連后宮美色。
這幾個月,諸位皇子是動了真本事,都想在父皇死之前咬下來一塊肉。
我閉門不見人,盛沅被逼急了,也終于不再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與那些兄弟斗得焦頭爛額。
這當中,還不乏惦記上陸執這一年多在邊關的勢力的。
我捏著一碟碟文書,差點氣笑了。
我踢了偎在腳踏邊的陸執一腳,「你特意來給本宮送這些,是想讓本宮給你參謀參謀,是娶李尚書家的女兒,還是林侍郎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