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現在我只是寒溪。
我換上了阿怪為我做的羅裙,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后停下,問他好不好看。
阿怪說好看,比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嫁娘還好看。
自此以后,阿怪就不但承擔了做飯的重任,還開始給我裁制新衣了。
裁縫鋪的老板換了一茬又一茬,在白駒過隙般的年月中,我穿著最喜歡的衣裳,在道觀后山迎來了飛升上仙的雷劫。
上一次飛升前我被剔了骨,血濺了一地。
這一次我終于踏進了雷陣,卻是阿怪替我擋下了最后一道最重的天雷。
阿怪就這樣飛至我的正上方,用自己的身軀替我隔絕了一切劫難。
在閃電激起的光亮中,在我就要承受不住,差點被劈得沒了命的時候,阿怪突然飛了出來,用自己的脊背替我擋住了最后一擊。
「阿怪!」我唇角染血長喝一聲,腳尖點地騰至半空想要接住他。
頃刻間閃電消失,雷聲隱去,阿怪直直地摔進了我的懷中。
他一張嘴,一口血就灑在了我的衣襟上。
「阿怪……」我捧著他的臉,不知不覺已經帶上了哭腔。
「娘親,疼。」
我愣愣地抱著阿怪坐在后山,他扔下這句話后就暈了過去,我卻半天沒能回神。
這次阿怪突然沖出來,實在嚇了我一跳,我差點就以為他要沒命了,守了他一整夜,一刻不停地往他體內輸入靈力。
但我多慮了,因為第二天他又自己醒了。
該說不說,龍真抗造啊。
我驚魂未定地喂阿怪吃飯,他吃得開心,還不忘說我騙他,明明飛升渡劫就很危險,我卻和他說沒問題。
歸根結底,是我無知了。
畢竟咱也沒飛升過。
我握著勺子舀著熱氣騰騰的魚湯泡飯往阿怪嘴邊送,問他還記不記得昨夜叫我娘親。
聽見我的問題,阿怪差點連湯帶飯地噴了出來,滿眼驚恐地反問道:
「我怎麼會叫你娘親?」
「……」天知道。
阿怪雖然看起來沒事,可我還是擔心他留下內傷,加上他的手背上又添了兩道疤,我看著實在心疼,只好讓他先待在道觀等我,我去給他找藥來。
我尋思著,半玉蓮應該也快要開花了。
「溪溪,你要去哪兒?」
「上天。」我伸手指了指天的方向。
飛升上仙者,渡了雷劫都要面見天帝,聽說成了上仙,天帝皆會準許一道心愿,我現在都是寒溪上仙了,雖說還無法直接報仇,但光明正大地討要一株半玉蓮,不過分吧?
「還回來嗎?」阿怪披著被子盤腿坐著,問道。
「回來。」
「那我等你。」
「好。」
我熟稔地摸了摸阿怪的大腦袋后就踏出了房門,天上萬里無云日頭正好,真是個適合上天刺激刺激那些故人的好日子。
七.
自我踏上九重天,讓天兵通傳我是剛飛升的寒溪后,九重天就肉眼可見地熱鬧了起來。
我掐指算了算,自濠淵大戰后,飛升的上仙比犯了大錯被推下誅仙臺的仙人還少,如今加上我也才四個。
屬于是神仙負增長了。
九重天上的神仙越來越少,哎我掉下誅仙臺了,哎我又回來了。
我就是要膈應膈應他們。
我在天宮入口處等了一會兒,迎面就看見了第一個要被我膈應的人。
她離我越近,那張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就綠得越難看。
等她帶著身后一眾仙侍停在我面前時,就連大度也懶得裝了,一雙秀眉死死地鎖在了一起,目光若是能化成刀,想必我已經被捅死了。
「邀月上神,別來無恙啊。」我露出一抹和阿怪一般無二的純良的笑容。
來接我的竟然是女仙之首,我的老熟人邀月上神,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追月,竟然是你。」冷冰冰的幾個字從邀月口中吐出,真是白瞎了這張櫻桃小嘴。
「小仙是剛從下界飛升上來的寒溪,邀月上神可莫要叫錯了。」
我笑得越開心,邀月的臉色就越難看。
思及此處,我更樂了。
此番邀月是來接我去拜見天帝的,雖然驚詫,但我和她都未在原地多做糾纏,她一轉身,我就直接跟了上去,和她并肩而行。
邀月如同月光傾瀉般的白衣同我赤紅的羅裙交疊在一起,便像是一團火攀上了她。
見我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邀月斜睨了我一眼,冷冷道:
「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能耐,能飛升成上仙。」
「多虧了邀月上神昔年幾道天雷,把我這一股子死磕的叛逆勁兒都給劈出來了。」
本只是想試探試探無名林的天雷是不是邀月引來的,可她一聽我說完話,臉色就是一凝:
「一介卑賤琴妖,你以為成了上仙就有資格與我一爭高下了嗎。」
「小仙不敢,只是同為天宮同僚,想必邀月上神也不會容不下我罷了,更何況天道亙古,世事輪回,日后的事又有誰說得準呢。」
我笑得沒心沒肺,邀月瞪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氣后拂袖而去。
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我挑了挑眉,跟著進了天宮正殿。
這還是我第一次面見天帝,抬首望去,高位上的天帝氣宇軒昂威壓如注,叫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