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佩安靜地躺在他的手掌上,此時已不再發光了,通體都黯淡了下去,可我還是一眼就瞧出了這是誰的東西。
我看著玉佩,竟覺得連呼吸都讓身體發疼,腦子里閃過的悉數都是我在誅仙臺被眾仙審判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了明穹那張叫人猜不透心思的臉上。
怪不得我掉下誅仙臺也沒死,原是他將自己的玉佩灌注靈力后也扔了下來。
「你認識這個東西嗎?」蛟龍見我久不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認得。」我從他的手中接過玉佩,平靜敘述道:「故人之物。」
我與這位故人情仇交織糾纏千年,我當然認得。
「那你收著吧,以后你也好還給他。」
「好。」確實要還給他,這段孽緣癡纏了這麼久,一來一往,日后還要狠狠了斷了才好。
我不動聲色地收好了玉佩,打算繼續出發回道觀,可這條蛟龍又扯住了我的袖子,一言不發地盯著我。
這模樣實在可憐,我躊躇了一會兒,索性變出了一只面具讓他先戴上,免得被人看見又將人嚇跑。
等他戴好面具,我就問他是不是想跟我一起走,他就一個勁兒地點頭。
「那你就先跟著我,不許亂跑。」現在雖然前路未卜,但帶上他,也算有個伴了。
「嗯嗯。」
「你既然沒有名字,不如我給你取一個?我總不能一直叫你蛟龍吧。」
「好。」
「看你奇奇怪怪的,不如我以后叫你阿怪?」
「阿怪……好啊,以后我就是阿怪了。」
「你叫我寒溪就可以。」
「溪溪!」
「……呵呵。」
我帶著阿怪一同回了道觀,自道長死后,道觀就冷清了下去,如今已經滿地枯枝四處生塵,門上都是厚厚的蜘蛛網。
好在現在有人幫忙,收拾起來也不是難事。
我騰出了一間廂房給阿怪,想著今夜先好好休息,明天抽空再收拾其他的,可我夜里剛躺下,阿怪就直接翻窗進了我的房,還上了我的床。
我躺在床外側,阿怪利落地躺在里側,兩人和衣肩并肩地躺在一起。
「……咱就是說,你是不是有自己的房間來著?」
「我不想一個人了。」
我妥協了。
隨后我就踹了他一腳,讓他下去打個地鋪,別和我擠床。
他倒是聽話,說打地鋪就打地鋪,但就是不肯睡,我困得瞌睡蟲都爬到腦子頂了,他還在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話。
說沉極大沼的水波,說螢火漫天的欣喜,還說自己沉睡時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我嗯嗯啊啊地應著,半夢半醒地聽他說話,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我一覺睡醒,阿怪已經不在屋內了。
我趕緊穿上鞋子去找他,但一推開門,就看見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道觀臺階上,遠方白云交接處,是初升的朝陽。
他回頭對我說:「溪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東西。」
在沉極大沼,哪里見得到朝陽呢。
我走過去,坐到了他身旁,朝陽緩緩升起,一點點移動,直到日光灑在道觀的院中,落在阿怪的身上,他才再次開口。
阿怪說,真暖啊。
阿怪還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也沒有人認識他,可他曾撈起了我,我的存在,就是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大的痕跡。
不知怎的,在這偌大又空蕩的道觀中,我竟生出了一種自己與他相依為命的感覺。
我從臺階上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沾的灰塵,告訴阿怪我要去鎮上買點東西,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阿怪也跟著站了起來,隔著面具,我明明從他的眼里看見了期盼與驚喜,可他卻和我說,還是算了吧,他怕自己會嚇到別人。
「你跟著我,戴著面具,不會嚇到別人的。」
「那我要去!」
他咧嘴一笑,我就也想笑,我本想拍拍他的頭,可他身形實在高大,估摸著和重禹差不多高了,我要踮起腳才能拍到。
我剛想踮腳,他就提前反應了過來,沖著我彎腰低頭,一臉乖巧。
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讓他背上籮筐,帶著他一起去了鎮上。
六.
只要戴好面具,阿怪倒也嚇不到其他人,他雖然體型高大看起來不好惹,但性子卻乖巧得出奇。
我本想著去鎮上買些平日要用的東西,可他一雙眼睛老是看著街邊的點心小吃,有時我在前面走著,一回頭,他還站在人家的攤位前挪不動道。
我自己撿回來的龍,定然是要自己負責的。
于是我認命地給他買了一堆吃食,后來怕回了道觀他又饞嘴,只好又買了半籮筐的應季蔬菜。
因為背著吃的,回去的路上阿怪走得飛快,一門心思想趕回去讓我給他做菜吃。
但千算萬算我還是漏算了一項,等我站在案板前打算切菜時,才發覺自己忘了買菜刀了。
「溪溪,你怎麼了?」阿怪抱著一堆蘿卜站在我旁邊,正期待著我動手做飯。
「忘買刀了。」我甩了甩手腕,打算直接運氣將蘿卜剁成塊兒。
這廂我一股氣剛運到掌心,那邊阿怪就突然放下了蘿卜,霎時間我左手一沉,差點直接栽倒過去。
我扶住案臺穩住身形,看了看手中阿怪剛剛塞給我的近五尺長的黢黑重刀,又看了看真誠至極的阿怪,竟覺得有些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