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還未開口,我就搶先認了錯,將頭埋得低了又低:
「上神恕罪,小仙是剛剛修煉得上九重天的伺候的小妖,今日被分來玉華宮替上神整理書冊,殿內無人,一時迷路才誤闖了這里,還請上神饒小仙一命。」
如今我身上妖氣未除,明穹若想要深究,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縱然我心底萬般不甘,現下也別無他法,只能半真半假地一通搶白。
我篤定明穹不會和一個剛進天宮的小侍女計較,果不其然,他只是看了我一會兒,便讓我起身了。
我佯裝害怕地起身,一步一步緩緩向后退去,半玉蓮還在蓮池之中,已經隱隱有了開花的跡象。
可明穹似乎意不在半玉蓮,他只是站在溫泉池旁,指尖一引,一股溫泉就凝成水流騰空而出。
在明穹的威壓下,我有些不自然地先離開了溫泉池,等我來到院中時,卻看見方才水流化作細密的水霧,落在了海棠樹上。
明穹匆匆回來,竟是為了澆灌這株海棠樹。
即是我親手種下,在我被推下誅仙臺后,他就應該將這海棠樹一齊砍了,又何必物是人非后,自己再做出這許多樣子來。
我望著茂盛的海棠,沒來由地泛起一陣煩躁。
我本想著借整理書冊的借口先待在玉華宮再伺機動手,卻不想我人還沒動,遠處就傳來了一陣天崩地裂般的響聲,連帶著我都跟著晃了晃。
坍塌聲還在繼續,我循聲望去,竟然是誅仙臺的方向。
明穹聽見響動后也跟著出來了,我規規矩矩地站在角落處,看著他眉頭緊鎖,看著他疾步離去。
就在他離開不一會兒,玉華宮內就竄出了一陣馥郁的芳香,這香氣如有實體,流動之中還帶上了絲絲縷縷青白相接的幽光。
半玉蓮開花了。
我跑回蓮池旁,方才還是花苞的半玉蓮已經盛開,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仙侍發現,然后將它挪走以供觀賞。
事不宜遲,我摘下半玉蓮放在儲物的玉盒中,又往里面裝了幾捧泉水,將玉盒收好后就趕緊離開了玉華宮。
方才的響動引去了大半神仙,一時間也無人注意到半玉蓮的事,我往天宮的出口走去,卻發現越來越多的人趕向誅仙臺的方向。
在周遭零碎的對話中我方才明白,剛剛的響動,是誅仙臺塌了。
屹立在天宮最西邊萬年不倒的誅仙臺,竟然塌了。
四.
因為誅仙臺突生變故,我揣著半玉蓮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麻利離開了九重天。
重禹也沒想到這一切會如此順利,聽我說完誅仙臺傾塌的事后,重禹臉色微變,問我可知是什麼緣由。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最近九重天上好像也沒出什麼大事。」
若非要說出了什麼大事,那就是我被推了下去。
之前聽明穹說起,因萬年前的濠淵大戰九重天上折損甚大,加之天帝仁心,自那以后就誅仙臺的天罰極刑就基本是個擺設了,只偶爾隔個千百年,可能會在誅仙臺手動處置一兩個犯了大忌的小仙而已。
仔細算下來,我竟是萬年來在誅仙臺被處置的神仙中最有名頭的那個了。
索性誅仙臺垮塌的事驚不到離宮里來,重禹雖疑慮卻也沒多問,取過半玉蓮就去醫治緋玉去了。
我坐在門口臺階上守著,魔界的一切都與九重天上完全顛倒,我抬頭看不見天,只有一片黑壓壓的,無底洞一般的墨色。
半玉蓮的香氣從屋內傳出,連帶著溢出星星點點的微光。
我在門口坐了小半刻鐘,香氣便消失了,殿門自內打開,我回頭望去,是重禹開了門,他的身后是蘇醒過來,已經自榻上起身的緋玉。
「緋玉!」我忙不迭地起身,沖著重禹道了謝后就飛奔向了緋玉。
我想把緋玉摟在懷里,又怕弄疼了她,只好急急忙忙地停在她身前,掀起她的袖子去查看她的傷痕。
胳膊上的傷已經消失不見,只是手還有些涼。
我讓緋玉趕緊再躺下休息會兒,緋玉卻笑著說她已經完全好了。
「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害你同我一起受罪。」緋玉越云淡風輕,我的心就越揪得難受。
「你我之間,從未有過連累一說,從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我同緋玉相視而笑,這一夜我和她就連睡也是在同一張榻上共眠。
緋玉問我日后有何打算,我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
「回道觀吧,桐木已經被劈毀了,我打算回道觀繼續修煉。」
「還是想要修仙道嗎?」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緋玉便心下了然,不再多問了。
仙骨被剔謊言纏身已經成了我的執念,如今我偏偏要重頭再來,以琴妖之身再踏仙途,堂堂正正地取回我自己的東西。
我轉了個身,問緋玉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去。
緋玉輕輕啊了一聲,良久才搖了搖頭,
「不回去了,我打算待在這兒。」
「為了重禹?」我彎出一抹促狹的笑,緋玉的臉上就泛起了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