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怔住,三兩步走近:「怎麼會沒有?之前就擺在這里……」
我與她一起看向案上的一處,上面還有兩個印子,可見是有靈牌常年擺在此處,突然挪走留下的印子。
屋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我們都意識到是誰挪走兩張靈牌。
走出祠堂。
王老夫人臉色沉凝。
「你先回去,他不可能不把東西放回來,到時候我……」
我搖頭:「不,我得去問清楚!」
已經沒時間等下去了。
比起嫡母,我更怕父親。
阿兄死了那會,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掐死我。
如果殺了我,阿兄能夠活過來。
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命人把我拖下去打死。
書房門口,林伯一副等我許久的模樣,打開房門示意我直接進去。
一進屋,我聞到火燒什麼的氣味。
不會……不可能……
「站著做什麼,進來坐。」
父親的聲音自里邊傳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踏入他的書房,心懷忐忑往里走,沒有在書桌前看到他,而是里面的露臺看到他。
一個爐子,上面烤著兩個橘子。
我虛脫般地松了口氣,還以為……
調整好心緒,這才有空看向他。
沒有王老夫人的蒼老,歲月格外優待他,沒在他身上殘留下什麼痕跡。
沉淀多年的溫和儒雅,引得他身邊伺候的侍妾頻頻看向他。
聽聞前陣子有人給他送了個二八年華的妾,看來就是這個了。
不等我行禮,他抬手輕擺。
「世子夫人如今的身份,我可擔不起。」
「你想做的事那丫頭已經告訴我。」
「昨日我找女婿說過話,讓他多多擔待你的不易,現在回到國公府里去,繼續做你的世子夫人,這兩物件,在我百年之后隨你怎麼處置。
」
說話間,他拿起黑色的靈牌,接過侍妾遞上的帕子輕輕擦拭。
「否則,我現在就能斷了你的念頭。」
侍妾從善如流地挪開爐子上的鐵網,黑色的牌位懸于爐火之上。
難怪謝聞珽會讓我早點回去,難怪他會說世子夫人的位置依舊是我的。
我所期盼的一切,在他們眼里只是個笑話!
14
「我已經時日無多,只求父親能……」
他空掉的手,令我大腦一片空白。
「為父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執意……」
他唇邊諷刺的笑意太過刺眼,說話聲突然止住,似乎朝我看了過來。
我踉蹌不穩地朝爐子撲過去,兩側的侍女攔住了我,我無力掙扎,漸漸脫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執著地睜大眼睛,不敢暈過去。
他偏開頭去:「不要說些糊弄人的話,世子愿意寵著你,由著你肆意妄為,你就該安生與他過日子,既然答應你嫡姐護著兩個孩子,那麼就把事情做到底,左右不過是個牌位,百年后為父允許你挪走你母親和兄長的墓。」
可我能做到的唯有帶走他們的牌位。
想力所能及帶著他們掙脫出束縛。
我強撐著起來,摸索著撿起地上的包袱,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傘,喃喃道:「不用了,我等不到百年之后,沒你能活!」
一如許多年前,他聽不到娘歇斯底里的期盼一樣。
我說的每一句話,在他這里都是女子的偏執,無用的妄想,以為我只是想要反抗他,想要膈應他。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完成娘的愿望罷了。
我想跟著他們一起回家。
他曾經為了斷我娘的念想,命人截下安南送來的信件,把她困在后院的天地間,徹底淪為身如浮萍的妾。
我平靜地看向他,一字一頓道:「你恨我,不過是因為,我是你強迫她的證明,你留不住她,便用孩子來留住她,你恨我不起作用,恨我沒能困住她想回家的心,你真讓人覺得惡心。」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再也維持不住溫和的假象,暴怒地踹開爐子。
「來人!」
「不用,我自己走!」
我揮開侍女壓近手,轉身逃離出這個窒息地方,一路跑出王家,我大口大口地喘氣,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好累,想吃東西……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我站在一個重新開起的攤位前。
一碗餛飩,兩碗餛飩……
周邊傳來竊竊私語,我放下湯匙,好累,還是好累……
扔下銀兩,我在長街上漫無目的走。
等我回過神來,驚覺自己正站在河邊。
波光粼粼的河流,讓我想起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娘,我們要去外祖家嗎?」
「嗯。」
「娘,外祖家有好吃的嗎?」
「嗯。」
我牽著她的手問了許多。
可我不知道,外祖父早就沒了。
我娘沒能回去見他最后一面。
舅舅跋山涉水而來,告訴母親這個消息之后,壓抑著情緒要走時突然倒下,原來一路太遠,他病了許久。
娘的親人一個接一個地沒了。
她才知道家里給她寫了很多信,可她一封信都沒收到。
她死后,府里許多人議論。
說她想要作妖,卻沒想到真的死了。
不是的,她在河岸邊走了許久,特意尋一處沒人的地方才跳下去。
我阿兄當時已經十二歲,他早已懂事,告訴我站在原地不要動,他和娘去給我撈螺,很快就會上來。
可我也已經八歲,偷偷學會做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