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使侍女將他引到假山后。
藥力翻涌間,我已站立不住。
我昏昏沉沉倚在荷花池壁,任池水浸透了裙紗。
「公主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沈翊清皺眉,俯身將我拉出池畔。
我卻神情迷醉,伸出一雙白嫩的藕臂,順勢圈住了他脖頸。
「作踐?」我呵呵笑了兩聲。
調戲般朝他耳畔吹氣:「今朝有酒,尋歡作樂。怎能算作踐? 」
他眼睫低垂,如神祇一般不染塵埃。
我卻偏偏想拽他入紅塵。
「臣送您回去。」
「不! 」我似有若無地湊近他潤澤的薄唇,「大人若不愿,我另尋他人就是了,左不過……」
話未說完,唇上便貼上一抹冰涼。
沈翊清的吻,初時細致溫潤,讓人放松警惕。
可他將一抹慍怒藏在其中,輾轉深入,化作疾風暴雨。
我幾近窒息,手指無措地揪著他官袍。
「你……」
眼前之人眼尾嫣紅,眸色沉沉:「公主可看清我到底是誰? 」
「沈……沈翊清……」
下一刻,我被打橫抱起。
4
太子妃所下之藥藥性兇猛,整整三天,余韻未消。
我纏了沈翊清三日。
日夜顛倒,醉生夢死。
才發現素日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首輔大人,竟也會失態。
三日之后,告假的首輔大人歸朝。
官袍領口遮得嚴實。
滿朝驚詫,氣氛靜得落針可聞。
太子死死地盯著他。
三日的流言足以讓皇帝明了。
他挺高興我這個被迫認下的便宜公主不再纏著太子,他們皇室名聲得以保全。
于是在沈翊清開口稱欲尚云嫵公主時,皇帝很爽快地答應了。
滿朝跪拜稱圣上圣明。
唯有太子,面沉如水,矗立不語。
圣旨賜婚后,沈府開始緊鑼密鼓籌辦婚宴。
我縮在府中足不出戶,閑時賞賞荷花,捏些魚食投喂池中錦鯉。
沈府不大,比之巍峨的皇宮,這方小宅子里沒有那麼多勾心斗角、愛恨情仇。
仿佛只要我永遠待在這里,就不用面對那些紛雜愁痛。
只有溶溶春光,和輕暖的花香。
哦對了,還有一個溫柔聽話的美人。
隨意逗逗,如玉的面頰便會漫上薄紅。
母親以前對我說,女子的身心往往寄在一處。
我大概是個自私涼薄之人,明明心還在那風雨飄搖的皇城中破碎漏風,身卻毫無負擔地沉溺于首輔大人俊美的皮相,日日同他尋歡作樂。
直到接到皇后的旨意宣我明日入宮敘話。
我酩酊地攬著酒盞,不愿去。
沈翊清垂眸望著伏在他膝上的我,修長的手指輕撫我發絲:「阿嫵,你不能永遠把自己封閉起來。」
「這世間清歡苦愁皆是風景,我不希望你閉目不見。」
這話聽得我想笑。
青絲如瀑垂下,我醉眼瞧著他。
「沈翊清,你很了解我嗎?浮生一場夢,我便是要醉過去,又如何?」
如豆的燭火映在他眼底,我看不懂他眼中的執拗。
「我怕你大夢一場,醒時將我棄去。」
我心中微震,語氣卻仍裝作滿不在意。
「那你更該盼著我多醉些時候。」
我吻上他脖頸: 」你我也好,宿,醉,尋,歡。」
梨花重重壓上海棠,春雨淅瀝,又是一晌貪歡。
5
第二日入宮覲見,我穿了在封地做藩王女時的衣裙,紅衣烈焰,額心紫玉墜風情搖曳。
皇后見我這身裝扮,眼中閃過訝異。
隨即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皺:「云嫵,你如此穿著,成何體統?」
她身側侍立的太子妃緊掐著帕子,眼底是濃濃的嫉妒,不忘幸災樂禍地拱兩句火:「母后莫要生氣,云嫵妹妹入宮才七年,年紀小,心性稚嫩一時興起也是有的。您可別為此氣壞了身子。」
皇后迎風咳了兩聲,久居病榻,面容枯槁更遜從前。
可即使皺紋發顫,她也要指著鼻子罵我:「入宮七年了也學不成規矩,別人都道我這皇后沒有威儀,管不了你!看看你那粗鄙不堪的樣子,一派涼州蠻夷之地帶出來的粗魯做派,京中哪家貴女同你這般? 」
我心中微哂,她初見我時我便是如此穿著、如此做派。
只不過后來為了少讓她拿這些瑣事煩到太子跟前,才裝得乖順。
而她越發得意,以為自己威儀甚大,越發變本加厲地調教訓罵我。
而我都受了,只恐讓那風光霽月的太子皇兄煩心一絲一毫。
如今,都不重要了。
「既然知道我骨子里的劣根性難改,母后又何必自找不快? 」
我衣袖輕旋,施施然坐上梨花木椅。
「京都非我故土,我也做不了那精細知禮的人兒。從前我陪母后玩的耍威風的游戲,如今我覺得無趣了,不奉陪了。陛下說過允許我在宮中恣意,想必您也不愿落個苛待的名聲。」
「再者,您不是有新玩伴了嗎?有人上趕著討好您,您便在那人身上多逞逞威風,想必定會心情舒暢~」
太子妃的臉白了白,想必她這些日子也領教了皇后的功夫。
深宮養出來的怨婦,在兒子和丈夫面前都沒有話語權,可不得找尋個好拿捏的目標消遣磋磨。
太子妃嫁來之前,只看到皇后端方淑德、我乖順好拿捏,卻不知一切都是表象。
「你!你!還有這些日子京中紛傳的流言!你放浪形骸,縱情聲色,將好好一個清官肱骨迷得數日不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