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和珩兒連夜被送到旬城,傍晚我正哄著珩兒睡覺,一隊人馬忽然出現在屋里,領頭的說他是顧淮的暗衛,奉命前來接我。
我不信,警惕詢問信物,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是顧淮的親筆信。
顧淮就這樣反了,在我與他成親的第十年。
匆匆忙忙離開不到半個時辰,縣令奉命來抓捕我和珩兒做人質,我想,還好顧淮早有準備。
領頭人叫十三,他是溫太妃給顧淮留下的暗衛,這些年一直在外面蟄伏著,他說他等了許多年,終于能為自家主子報仇。
他說顧淮集結了一批忠于先皇的臣子,又與威遠將軍取得聯系,我朝以南幾乎盡收囊中。
抱著珩兒進入城中已經是深夜,珩兒已經睡著了,我輕輕地將他安頓到床上。
忽視屋里丫鬟們好奇的目光,我靜靜地在桌前坐著,我和顧淮有四年沒見了,他一定會來見我的。
可惜顧淮沒有來。
來的是徐衫一,威遠將軍的獨女。
她問我在等誰,我說我在等我的夫君。
她嘆了一口氣,她說顧淮今晚不會來了,她說從今往后就該以姐妹相稱,她會把珩兒當成自己的孩子。
多年的艱苦低微將我的脾氣打磨盡了,我聽見自己攥著手牙齒咯咯作響:「徐小姐是什麼意思,怎麼我聽不明白呢?」
她望著我的眼神帶著同情,一如當年同顧淮結婚時那些夫人的眼神:「三個月前我同顧淮成親了,你與顧淮的婚事是今上定下來的,如今顧淮反他,你倆這樁婚事便不作數了,可你畢竟為他生兒育女,以后咱倆就是平妻。
」
我忽然就笑了,我說:「徐小姐,他怎麼那麼貪心呢。」
糟糠妻和權臣女他都想要,可哪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呢?
她沒再說話,喝完一杯茶就起身告退了。
我盯著桌上的紅燭,瞧著它一點點燃盡。
顧淮在第三天的時候來見我同珩兒了,珩兒小,見著爹爹只會開心地張開手求抱抱,顧淮向來是極疼他的,摟著他親了好長一會。
后來珩兒困了,奶娘抱著他安置去了。
「朝朝。」他慢慢向我走來,眼神里充滿愧疚,如果細看的話或許還有一抹期待。
他期待什麼呢?期待我興高采烈恭賀他喜得美人?
「顧淮,你這人說話還挺作數的。」
「你說她們有的我和珩兒都要有,你看現在我多了一個妹妹,珩兒也有了一個小娘。」
我盯著他半天,干巴巴扯出這麼一句來,我有些懊悔,其實我想沖到他面前將他破口大罵一頓的。
他有些慌亂:「朝朝,你別生氣,你聽我說。」
「我沒有碰過她,這不過是一個協議,徐家助我登上皇位,我保徐家一世富貴。」
「保他富貴的法子多的是,你倒偏偏選了聯姻。」
他無奈:「朝朝,徐家就一個獨女。」
我的心涼了半截:「所以呢,若是以后你登基,皇后的位置是她的,太子也得流著她徐家人的血?
「那我和珩兒,作為徐家野心的絆腳石,是不是得早早不幸離世好讓你封徐姑娘為皇后?」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不過是暫時的妥協,朝朝你信我。」
「顧淮,咱們合離吧,我帶著珩兒走。」屋內二人都陷入沉默,我在心里排練了無數邊,話到嘴邊無數次,我才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說什麼呢,在嶺南你說過咱們一輩子不分開的。」
「可是顧淮,你也說過你一輩子不會娶第二個女人的。」
他沉默了。
「顧淮,我也是高門里出來的姑娘,我不是不懂朝政,若你贏了,徐家有從龍之功,徐氏女又是你的妻子,徐家是不可能不讓她爭皇后的位置,可世人皆知我是發妻,那你說他們為了這個位置,會不會制造我病逝的假象?
「我一死,珩兒就是他們的眼中釘,顧淮,你要對我們娘倆還有一點情分,就放我們走吧。」
「你能往哪里走?離開我的勢力范圍,外面到處正等著通緝你。」
「朝朝,在我心里只有我們才是一家人。將來皇后是你,太子也只能是珩兒,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一路舟車勞頓,你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你先休息吧。」
他轉身走了。
那天我怔怔地坐在桌前,同顧淮在嶺南的記憶一股地腦涌現出來,那時候我們明明很好的啊,他說顧淮是陸朝朝的,他說他永遠不娶第二個女人,怎麼如今就不作數了呢?!
其實我也沒把他的誓言當真,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不甘心的,我做好了納妾的準備,我也做好了他同旁人生子的準備。
可我唯獨沒想到他要娶平妻,沒想到他為了那個位置,將我和珩兒放在了賭注桌上。
你說,他以往與我的情分,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為了迷惑皇帝裝出來的呢?
「夫人,吃點飯吧,這是我從小廚房端來的菜。」
是十三,我同顧淮吵架時他就站在門外,他都聽到了吧。
「十三,在來旬城的路上,你怎麼沒告訴我他又娶妻了呢?」
我要是知道他娶了旁人,我是死活不來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