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生這個老【嗶——】,腦子被驢踢了。日本人都打到家門口來了,他不想著怎麼打回去,卻想著怎麼做日本人的狗。【嗶嗶嗶——】,【嗶嗶嗶嗶——】。他怎麼不死?他怎麼還不死!」
「可罵夠了?」
陳德生走路沒有動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白眼一翻,懶得搭理他。
陳德生點點頭:
「罵夠了,車也給你準備好了,你到了藤原公館,可要好好侍奉藤野先生。」
我說:
「放心,我一刀子捅死他,就說是你指使的,誰也別想活。」
「我已告知藤原先生,你流落在外十六年,桀驁不馴,恐怕有傷人之舉。」陳德生頓了頓,「他說無妨,他最喜歡伶牙俐齒的小寵物,最多也就撓一下,掀不起風浪。」
他還想說:
「你……」
門外突兀地傳來一聲槍響。
變故斗生。
「發生什麼事了!」
陳德生顧不上教育我,隨手抓住一個四處潰逃的女仆,想要問個明白。
我剛覺得這仆人生得有點面熟,就見到她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猛地扎進了陳德生胸膛。
陳德生吃驚地瞪大眼睛。
他捂住噴涌而出的鮮血,踉蹌兩下,頹然地倒了下去。
我:「死沒死?要不要再補一刀?」
女仆扯過我的手,帶我往樓下跑:
「來不及了,副官在樓下接引,我們快跑。」
「三姨太?你怎麼……」
疑問被我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此時還是逃跑更加要緊。
陳家門口一片狼藉,日本人和江望的人打成了一片。
槍聲不絕于耳,火光四起。
三姨太剛拉著我跑到門口,一梭槍子打兒在我們隔壁的玻璃窗上。
碎裂的玻璃碴迸開來,濺了我們一身。
我雪白的裙子在黑夜中格外打眼,日本人指著我喊:
「抓住她!」
三姨太沒有任何猶豫,攥緊我的手,轉身就向著屋子里跑去。
我們鉆進一間房,堵上門,背后竟然響起了陳南絮的聲音。
她聲線顫抖,喊我作:
「姐姐?」
房門突然被人重重敲響:
「里面的人!出來!」
22.
陳南絮不假思索地打開衣柜,把我和三姨太盡數塞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然后回身去開門。
「你們……是誰?」
透過衣柜的縫隙,我看見陳南絮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大著膽子開了口:
「我是陳家二小姐,我爹是外交部政務次長,你們深夜闖入我家,是想干什麼?」
她穿著粉色絲綢睡衣,盡管容貌與我有七八分相似,但一頭卷發作不了假。
門外人交頭接耳,似乎在證實她身份的真實性。
片刻后,他們用生硬的中文告知陳南絮:
「我們的人丟了,要進你房間里搜查。」
「不行!這可是我的閨房!」
陳南絮耳朵都氣紅了:
「這要傳出去,我的清白可就毀了!」
「陳小姐,你父親被歹人襲擊,我們是在幫你們。」
「幫我們的事自有警察署的人來做,你們算怎麼回事?滾出去!滾出我家!」
她身形一僵,話音中斷,忽然安靜了下來。
日本人嬉皮笑臉道:
「陳小姐如果不想死的話,還請讓路吧。」
「……」
我的手快被三姨太給捏斷了。
她指尖冰冰涼,手心卻瘋狂冒汗。
我們屏住呼吸,看見陳南絮一點一點地把門拉開。
日本人的槍正抵著她的額頭。
「好,你們要搜就搜吧。」
她話鋒一轉:
「不過,我父親有意將我嫁給美國大使館的約翰先生,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丟了他的臉面,后果你們得自己擔著。
」
兩個日本人腳步微頓,互相對視了一眼后,又繼續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
「陳小姐放心,這件事傳不出去。」
他們離我們藏身的衣柜越來越近。
再有一步,就能發現里頭藏了人。
日本人的手伸出來,距離衣柜的把手,僅半寸之遙。
23.
陳南絮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三姨太不知何時松了手,我看見她無聲地張開嘴。
依照口型,應當在說:
「算了,開擺。」
衣柜外,他們夠到了把手,正要開門。
就在這時,「砰砰」兩聲槍響。
陳南絮抱著腦袋尖叫著躲到一旁,日本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咽了氣。
他們的尸體順著衣柜滑下。
江望,站在門口。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大步走來,拉開衣柜,擁我入懷。
「對不起,青容,我來晚了。」
他身上滿是血腥氣。
以前我最討厭這種味道,可放在江望身上,我忽然又不討厭了。
我趴在他肩上,小聲地問:
「我們安全了嗎?」
「安全了,此處已全部由我的人接管。」
他越摟越緊,恨不得將我整個人都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他仿佛喃喃自語:
「幸好你沒事。」
「……你再不松手我就有事了。」
我才出虎穴又落狼窩。
沒被日本人打死,險些被江望悶死。
活到今日,屬實算我福大命大。
回家的路上,江望挨得我很近。
并不寬敞的車廂里,溫度不斷向上攀升。
我覺得有些不自在,往旁邊挪了挪,被江望撈了回來。
「別躲。」
一來二去地折騰,我們倆反而更親密了。
我輕咳一聲,沒話找話:
「你不是出云城了嗎?」
「路上恰巧有事耽擱了一下,還未走遠,副官來電說你失蹤,我就趕回來了。
」
「副官是如何發現我失蹤的?」
「他說你命他抄寫家書,抄完了得交由你再檢查一遍,他去找你時,發現你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