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崴腳。
怎麼路中央那片青苔就長得這麼不起眼呢?
怎麼好巧不巧地就踩上去了呢?
雖然崴腳的人是我,但李詢仿佛比我更疼似的。整個人臉色慘白,豆大汗珠涔涔地落下,我都看不下去,連聲制止:「喂,李詢,你別皺眉頭了,手也別抖,好嗎?本宮就是崴腳而已,又不是終生都殘廢了。」
李詢訥訥地道:「沒能守護好公主,都是臣失職。」
WTF?我腦子里還沒有那麼陳腐的階級觀念,更不喜歡把鍋推給不相關的人。明明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跟李詢有什麼關系?
大概是我蠻橫的人設深入人心,嚇到孩子了。
我伸手將自己的裙子提起來,露出一截紅腫的腳踝,微涼山風拂過,脹痛的感覺減輕不少。
李詢紅著眼睛,想看,又不敢看。
「假如公主不介意,臣會為您采摘一些草藥敷上,可以緩解疼痛。」
我這才想起,我給男主安排了醫術課程。
……我可真是有先見之明。
李詢領命去尋藥,一步三回頭,最后還是諄諄地叮囑道:「公主,您在此地等臣,若是您一個人害怕,可以喚臣的名字——」
這種婆婆媽媽真是夠了。我咬牙:「李詢,我是老虎嗎?」
「公主必然不是。」
「我會吃了你嗎?」
「應當……也不會。」
「那你這麼謹小慎微,干嗎?很煩啊。」
可能是錯覺吧,我感覺李詢微微地笑了一下,連話音都帶了三分笑意:「若是公主喜歡臣大膽一點,臣……自當從命。」
草藥是敷上了,可我還是不能走路。
眼看天色漸暗,李詢道一聲「得罪」便將我負在身上,緩步下山。
少年看起來很瘦,但其實單薄衣衫之下,肌肉結實而流暢。
感受到那種熾熱的溫度,我竟一時有點兒耳朵發熱。
……今晚要喝一盞姜湯。
大概是有些著涼。
被少年身體的熱度驚到的手不自覺地收回,可是李詢不容置疑地捏住我的手,很有耐心地讓兩手交錯,牢牢地摟緊他的脖子。
李詢常年練武又做粗重的活計,指腹上都有厚厚的繭。
長公主這具身體則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肌膚細嫩有如花瓣,被他握住,肌膚質感的差異瞬間帶來奇異的酥麻之感。
還沒等我判斷出這種感覺的成因,李詢已經得寸進尺:「公主,您摟臣緊一點兒,臣也省力一些。」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哎喲,這孩子長本事了啊。
當著我面,公然偷懶。
剛說要他大膽一點兒,膽子立刻就大了呢。
12
害公主受傷的這頓罵,無論如何,李詢是少不了的。
我沒罵,錦宜罵了。
女鵝氣白了臉,指著李詢毫不留情、針針見血:「你身為侍衛,就是這樣伺候公主的?公主千金玉體,怎麼能受這種苦!」
我在旁聽著都覺得罵得有點兒狠。
但是出乎意料,李詢一言未發,低眉順眼地將錦宜的怒火盡數全收。
啊,甘愿被女朋友罵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我暗中給李詢點個贊。
一時罵畢,我跳出來,順著毛擼女鵝,平息小兩口的矛盾:「別急啦,根本不算什麼,就是小傷,養兩天就好了。」
李詢半垂的眸子暗了一暗。
然而錦宜罵得更兇:「喂,我說你有點兒眼力見吧,我要伺候公主沐浴換藥了,你還杵在這兒,想偷看嗎?」
罵走李詢,氣呼呼的錦宜邊服侍我沐浴,邊咬牙:「公主就是太縱容李詢了!」
言語間大有還沒罵過癮的氣勢。
……孩子,真不能再罵了,以后你倆還得過日子呢,現在罵狠了,以后你會心疼的。
我有點兒想制止,但只能忍住。
算了,或許在作者沒有寫出來的地方,李詢對心愛的姑娘就是這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嗯,李詢一定是男德學院的首席學員。
既然受了傷,那自然無法及時地回府。我叫人打理好了禪房,準備在佛寺住三五日再啟程。
令人意外的是,太妃回宮了,但男二趙恒卻未曾離開。
聽聞湖陽長公主受傷,他特意送來上好的療傷藥:「姑姑且放寬心,侄兒已命人回城請了太醫,明日便會為您診治。」
我頗有點兒受寵若驚。
原書里,三皇子是個隱忍內斂的性子,與跋扈張揚的湖陽長公主,并無其他交集。
這回長公主受傷,他不顧我素日狼藉聲名,竟如此殷勤獻禮,當真不易。
錦宜對此也顯然十分滿意,從趙恒手里接過藥物和點心時,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我最煩繁文縟節,在佛寺里更不必拘著自己。所以趙恒陪我閑話解悶,我也沒拒絕。
趙恒博聞強識,各類雜說游記也看了不少,與我聊起天來并不冷場。
我這棵墻頭草,不由自主地往男二那邊歪了一歪。
當然,心里還是很嫌棄。
這位男二,你嘴上說得好聽,「侄兒怕姑姑悶」,但我這個小姑姑也只比你這位三皇子虛長三四歲而已,就算要盡孝,也等我七老八十了再盡,行嗎?
現在盡孝,誰不知道,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我女鵝。
瞅個空,我問女鵝:「錦宜啊,你覺得太妃如何?」
錦宜不疑有他,如實地回答:「太妃聰慧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