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回去要找小妄哥哥玩呢,你瞧瞧,睡得比小豬都香。」
母親笑著捶他:「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孩子的?」
「那又怎樣,我蘇明哲的女兒,就算真是小豬,那也是最可愛最漂亮的那個!」
畫面一轉,稍大一點的我蹲在院里看別人寫字。
我面前那男孩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已經能寫一手漂亮的隸書。
他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并排寫下:
「蘇冉」。
「謝妄」。
他指著這幾個字,奶聲奶氣道:「這個是你,這個是我。等你什麼時候將自己的名字練好,我再教你我的。」
我高舉毛筆:「好!」
畫面再轉,我的父親披著盔甲,身負重傷,被人羈押在獄。
「陛下對我頗有微詞,再加上陳大人在殿前參我一本,說我功高震主,意圖舉兵謀反。」
他眼眶含淚,緊握著我母親的手,托付道:「帶著冉冉走,有多遠跑多遠。他們今日給我扣上罪名,保不準明日就要……抄家。」
他說得沒錯,只是皇帝的動作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那天下午,我們還未來得及收拾好行囊,就見官兵沖了進來。
帶頭那位陳大人淡漠下令:「不論男女老少,格殺勿論。」
霎時火光沖天。
母親將我藏在地窖,自己拼死遮掩住入口。
過了整整一天,我才敢從里頭爬出來。
也是在那日,我父母的尸骨被吊在城墻上示眾。
罪名:叛國。
……
我全都想起來了。
陳大人就是死在我手上的御史。
我從來都不是為謝妄殺人。
我在為自己報仇。
15
我又一次跟著謝妄入宮。
這次的感覺截然不同。
皇帝已經病得坐不起身,就算我不動手,他也活不到這個冬天。
御醫跪在他的榻前,格外恭敬地對謝妄行個大禮。
「今日的藥已經讓圣上服下了」
是藥還是毒,已經不重要了。
謝妄更名換姓隱忍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我提劍穿過重重帷幕,最后橫在皇帝頸下。
他全身枯瘦,再也撐不起身上那件繡著金線的龍袍。
灰白瞳孔里盈滿死氣,怔怔地盯著我的方向。
我問:「你還記得蘇明哲將軍嗎?」
他面露茫然,閉眼笑了笑:「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
沒關系。
我手下用力,溫熱的血自他頸間迸發。
最后一句,我貼近他耳邊:「那些人,他們都在地下等著你。」
男主番外:
隔壁蘇將軍家生了個妹妹。
小手小腳的她睡在襁褓里,熱氣騰騰,溜圓的葡萄眼看著我,不哭也不鬧。
我害羞地往母親身后藏了藏。
又忍不住伸出手,蹭了蹭她肉乎乎的臉蛋。
真可愛啊。
要是我家的就好了。
母親說我粗手粗腳,平時不讓我抱她。
可我分明抱得可穩了!
僅有的那幾次,蘇冉吃著手咿咿呀呀地笑。
她分明也很喜歡我!
小孩子長得總是很快。
她周歲那天,蘇叔叔準備了抓鬮禮。
算盤、印章、文房四寶這類的東西擺了一大圈。
粉衣粉裙的她呆坐在中間,像個剛出鍋的糯米丸子。ўz
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激靈,朝著我的方向飛快爬過來。
我看著掛在我腿上流著口水的小人,無助道:「娘~」
蘇叔叔笑得直不起腰,將她抱回去的時候笑罵她是個小色狼。
妹妹又一次坐在那個位置。
她拿起算盤看了看,扔掉。
拿起書看了看,扒拉到一旁。
又拿起肉包看了看,啃了一口再扔掉。
最后,她拿著柄沒開刃的小刀,又飛撲到我腿邊。
攥著我的袍角,再也不松手了。
我無奈地將她抱起來。
又沖母親使眼色:
看看,我就說了,她很喜歡我。
回去后,母親玩笑似的說要給我和蘇冉定下娃娃親。
她說,只要我們兩個長大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結成夫妻。
就像她和父親這樣。
我羞澀地盯著腳尖,想了想,還是拒絕。
據說男女之情比我近日看的那幾本古籍還晦澀難懂。
蘇冉還小,看上去又不太聰明。
若是日后,她沒那麼喜歡我怎麼辦。
……
她會說話了。
第一個字不是爹也不是娘。
是「妄」。
謝妄的妄嗎?
不見得。
那幾日她家門口的狗著實太吵。
……
蘇冉狗都嫌的年紀好像比別的小朋友來得要早。
放著大門不走,她偏偏要從那一人高的院墻翻過來。
她也不害怕,撲棱著兩條小短腿一躍而下。
不出所料地摔了個屁股蹲。
我那幾日得了小風寒,說話甕聲甕氣的:
「你上午怎麼沒來?」
蘇冉坐在床邊,搖頭晃腦地吃著我房間的點心,口齒不清道:
「上午和秦小二一起玩泥巴了。」
我:「……」
我翻個身,心里沒由來地感覺憋悶,哼了兩下以示不滿。
「我要睡了。」
她沒任何反應。
我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只好閉眼假寐。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的床一陷。
蘇冉蹬掉鞋子,十分熟練地翻進里側。
她撐著腦袋看我半晌。
在我以為自己偽裝失敗時,她又吧唧一口親下來。
「哥哥,你要快快好起來呀。」
她她她她她!
她怎麼倒頭就睡!
還睡得四仰八叉!
我怔怔地瞪大了眼,摸著腮邊那塊酥酥麻麻的地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娘!」
我嚎著跑到后院,拉著她的手,堅定道:「我要跟蘇冉訂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