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趣。」
我頓覺聲音耳熟,轉身看去。
只見有位姿態清雅的年輕男人闊步上前。
他身穿月白色長袍,腰間別著一塊雙龍戲珠的玉佩。
我目光微凝。
是他——
我的雇主!
我倆目光在空中交匯,只覺得默契無比,一切盡在不言中。
直到攝政王起身,朝他喚了聲:「太子殿下。」
捏媽。
狗屁的默契。
這人身份竟如此尊貴。
我不禁為攝政王捏了把汗。
惹了兒子又惹爹,他真的還能活到娶妻嗎?
太子只同他嘮了兩句家常,臨走前拼命給我使眼色。
我借著上茅廁的理由,緊趕慢趕追上太子弘崇。
他避開宮人,疑惑不解:「你怎麼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對了,我們在殺手堂交易那天,他戴著面具。ӱž
我指著他的衣服,無奈扶額:「你這次和上次穿得一樣!」
他恍然大悟:「此言有理。」
太子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
雖說還未傷到攝政王一分一毫,但我已經混成了他眼前的紅人。
他試探道:「攝政王有多信任你?」
我撓頭反問:「跟他躺在一張床上算信任嗎?」
「當然!」
他一臉興奮,順勢和我約定了下次刺殺的時間。
他說,屆時會派人在王府后院的樹上掛一段紅綢。
我暗暗握拳。
能不能成為殺手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成敗在此一舉。
10
我們出宮時已到了晚上。
恰逢中秋佳節,宮里本還舉辦了盛宴。
但我下午吃了太多點心,實在有些坐立難安。
連帶著西域美女跳的舞都看不進去。
攝政王看我捧著肚子滿臉郁悶,只聽了開場曲,便尋個借口匆匆離開。
回去路上,我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口看沿街的花燈,時不時發出一聲贊嘆。
他本在閉目養神,聽我「嗷」了一聲又一聲,突然叫停馬車。
「下去轉轉?」
街巷里人潮如織,他怕我走散了,將袖角塞進我手里。
小販的吆喝聲不斷。
我挨個看過去,在一個賣孔明燈的攤前站住腳。
有不少人拿著毛筆在上頭寫字。
我想起自己那一手狗爬體,直接將筆塞到攝政王手中。
「你就寫,『武功天下第一』『早日暴富退休』『夫君體貼入微』『余生平安順遂』。」
他提筆頓住,我吐舌:「是不是太多了?」
他失笑:「不會,你說慢些。」
攝政王平時都寫的一手草書,潦草了些,卻十分符合他這人的脾性。
此時,他倒是無比認真,筆鋒頓挫有力,像是格外珍視我這幾份玩笑似的愿望。
最后,他指向那塊空白處,讓我寫上「蘇冉」二字。
繼而又遞過來一個新的燈面:「順便也寫上我的名字。」
我怔了半晌,突然想起民間傳言。
「不是說,若是讓別人幫你寫了名字,會讓神明誤以為你要幫那人實現愿望嗎?」
聞言,他拿起我的燈,手指拂過上面那一行行小字。
「我看你貪心了些,幫你實現一兩個,倒也未嘗不可。」
也是。
攝政王有錢有權又有勢,仔細想想竟然什麼都不缺。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若是再不下筆,就顯得我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于是我拿筆,又放下,欲哭無淚道:「奴婢不配寫王爺您的名諱。」
他反應極快:「你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無力辯解:「只是一時忘了!」
他幽幽嘆氣,長睫遮住眼中的情緒,忽然握住我的手。
這人身后便是漸次升起的萬千燈河,橙黃光點映得他眉目越發繾綣。
「就饒了你這一次,記好了。」
他的掌心溫熱,帶我一筆一畫地寫下他的名字——謝妄。
……
我們玩到深夜才回府。
那間原本冷清的偏房被塞得滿滿當當。
謝妄的理由頗多,一會兒說庫房堆不下,一會兒又說府中沒有女眷,讓我缺什麼隨便拿。
我看著滿屋的綾羅珠釵,心想以后王妃都得從我這兒進貨。
床上多了兩床松軟的錦被,還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我躺在上頭,盯著謝妄寢屋中搖曳的火燭。
睡眼惺忪時突然覺得,若是不當刺客,在他府里當個米蟲也不錯。
不對!
我靈光乍現,直接垂死病中驚坐起。
他怎麼會叫謝妄?
在我的印象里,攝政王分明姓程!
11
我暴露了。
在與太子約好的那天,我爬遍了所有的樹都沒找到所謂的紅綢。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綢卻在燈火闌珊處。
謝妄手里舉著個大紅花球,上下拋接,活像個新郎官。
「在找這個?」
我:「應該……是吧。」
形狀不對,一條變成了一團,我不敢貿然確認。
謝妄面色不虞,從錦簇的花心中抽出一張字條。
「那這個也是你的。」
我心中警鈴乍響,下意識搖頭:「不是。」
卻聽謝妄字句清晰地念道:
「蘇冉,殺了攝政王,即刻動手。」
我:「……」
他苦笑:「是太子派你來的嗎?承認吧,我已經看到你們傳的密信了。」
「我們分明是面談!」
他眸光幽深,緘默不語。
淦!
大意了!
我被關進地牢。
在第一百次痛罵太子這個二貨時,謝妄領著護衛姍姍來遲。
他們徑直走進我對面的牢房。
那木架上釘著個血肉模糊的殺手。
不知他受過多少刑罰,身上很難找到一塊完好的皮肉,止不住地求饒。
謝妄面無表情:「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