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聽到他的口吻,有點微微訝然。
沒想到,看著呆頭呆腦的阿野,沒想到打起官腔來,還真有幾分架子。
不過我倒也沒什麼想細聊的,便直接掀了簾子,望向那位中郎將。
雖有些奇怪為何先來稟報給我,但細思起來,我確實已經算是魏三郎的家眷。
「魏小將軍何日歸來?」
那中郎將莫名看了眼阿野,這才拱手說:「將軍隨大軍一起歸來,約莫還有半個月才能回來。」
我哦了一聲。
阿野抬頭:「不問了?」
他這馬夫當的,比我這公主還要氣派。
我說:「不問了,問多了怕你又吃醋,醋吃多了,本宮也心疼你。」
阿野抿嘴冷臉,繼續趕車,臉紅如霧。
鸚娘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什麼意思——若我不是真心,就不該招惹真心的人。
但我就是控制不住,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阿野這張臉,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逗得他面紅耳赤,就覺得開懷暢快。
我想,我的確如他所說,是個惡劣的公主。
那時我光顧著看阿野的神色,沒注意馬車旁的中郎將。
當他聽到我說的那句話時,他神情崩塌,眼神渙散,疑惑,惶恐,震驚。
最后瞪著阿野耳朵尖的紅,像是親眼看到湯朝的皇帝長驅直入,一路攻占,把湯朝的旗直插在了尼婆羅最高的雪山上。
7
既然魏三郎還有半月就回京了,如今我還真不能再出去招惹別的桃花。
這出戲要想做足演夠,就得表現出我對這馬夫的癡心一片。
我便一改從前,乖乖留在了府內,做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悶葫蘆。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緣由——
我想著如今多陪陪阿野,等他知道真相后,也能恨我恨少些。甚至沒準,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他就很快覺得膩了,自然對我的感情也冷卻了下來。
事情正如我所料。
起初,阿野還老老實實,任由我纏著他,把玩他的頭發。
后來,見我們朝夕相處,日日夜夜,片刻都不分離。他卻開始有些焦躁。
他時常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然后凝眉轉開頭,顯得分外艱難。
我心中一笑,果然如此。
但不知為何,心尖某塊不大的地方,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終于有一日,阿野看著枕在他臂彎的我,輕聲問:「公主,你為何沒有公主府?」
我閉著眼,隨口答道:「原是該有的,只不過因為我年少時秉性粗蠻頑劣,惹得父皇不快,所以他遲遲不愿給我建造府邸。所幸如今有了這門親事,我才能從宮中搬出來,囫圇住在魏小將軍的府邸內。」
我說的話,半真半假。
父皇不為我立府,估計更多是生怕我方便與外臣溝通。
阿野猶疑:「當初,朝堂上的人說,是陛下溺愛公主,不肯讓你搬出宮去。」
我睜開眼,仰頭看到他微蹙的眉頭,不由失笑。
一個馬夫,不被主子重視的馬夫,竟然還會憐憫我這個公主。
我拍了拍他的臉:「世上的事,真真假假,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說辭。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且挑著你喜歡聽到話去相信就行了,睡吧。」
阿野片刻沒有說話,卻抱緊了我,他吻著我的鬢發,小聲說:「我信公主。」
我的心臟跳動加快,感覺有股暖流從胸腔里泛上來。
我暗自斥責自己,平日里見識過那麼多甜言蜜語,難不成功力還沒有修煉到家,竟然會被這人哄住?
阿野又猶豫地問:「公主,你對魏三郎怎麼看?」
怎麼看?不想看。
但也許是這夜色太朦朧,讓我有種即便說些真話,也無傷大雅的感覺。
我輕笑:「心比天高。不知年少有為,功高蓋主,便會過剛易折,連累全家。」
這被主子拋在駙馬府里,一個人茍活的馬夫聽了這話,竟然顫抖了。
他呼吸急促,好半天才抑制住:「哦。」
這不由讓我生疑。
我笑嘻嘻地摩挲他的后頸,問道:「怎麼?擔心你家魏三郎?」
阿野搖頭。
我試探道:「你是何時進府的?看你約莫和魏小將軍差不多大,許是他從小的玩伴?」
阿野又搖頭。
我直直看著他,手指在他鎖骨上描畫,他才意識到,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
他別開臉,澀聲說:「魏……小將軍出征前,因著前任馬夫重病,臨時招我進來替他看管馬匹的,我甚至不大見過他。」
我低下頭,發現他身上有了些不同尋常的變化。
我笑了笑,如今還早,這夜才剛剛開始。
8
約莫過了幾日。
馬夫終于忍不住,他艱難地開口,沖我說:「公主,我有點事情需要出府處理。」
「我陪你?」
「私事,不太方便。」他硬邦邦地拒絕,連找個理由都艱難。
我笑了笑:「去吧。」
阿野剛出門,我就派人跟著他。
自那晚試探后,我一直沒有對他放松警惕。
我總覺得,他的言行舉止有些奇怪,不像是馬夫,倒像是參過軍的人。
若他是魏小將軍安插進魏府,監視我的眼線……
倒也無所謂,如今該做的都做了,他難道還能抵賴不成。
回來的探子告訴我,那馬夫果然有問題,他腳速極快,幾下就把探子甩丟了,許是與人密會。
我擺手:「沒關系。」
沒關系,大不了撕開臉,讓我看看,他到底是要從了舊主子,還是要跟我這個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