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貴為公主,心當然要分成一片片,這片給東街的春琴,那片給醉花樓的白風,再有一片分給你這個脾性野蠻的馬夫。」
我大方地說:「今日我心情好,你若實在纏我纏得緊,等我回來后,好好陪你一會。」
但不知為何,馬夫的神情并沒有一絲一毫好轉。
他反而氣笑了,那雙幽深的眼睛看向我,別有深意。
眼神熱熱到猖狂:
「原來如此,你還不識我。」
我怎麼不識他了,昨晚我非常識貨,甚至親自把他的貨品鑒了一番。
我敷衍地拍拍他的臉,轉身就走。
當時我沒有想到,我是在作了個大死。
5
醉花樓。
白風和林塵兩位郎君向來嘴甜身段軟,是在蜜罐里泡出來的人精。
也不知和誰打聽到我解決了一樁心事,此刻正忙著給我擺慶功酒。
我癱在椅子上,借著白風的手飲了盞酒,又倚著林塵讓他給我喂葡萄。
鸚娘在旁抱臂皺眉,羞得滿臉通紅,借故溜出去,不到半晌,卻又低著頭鉆了回來。
只不過,這次,她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
我吃酒吃得有些發醉,雙眼犯困,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誤以為是鸚娘難得開竅,叫了個我之前的舊相好過來。
便笑著沖他擺擺手。
甜言蜜語絲滑無比地從舌頭尖往外冒:
「正盼你來呢。
「你不來,雖有白風和林塵陪我,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我挨著他的肩頭,貼著他的耳廓,小聲說:「你放心,本宮對旁人都是逢場作戲,皆是過客,唯有對你是真心的。」
多年后,當我再次聽某人舊事重提時,確實覺得那晚酒喝上了頭,行為著實有些畜生。
但當時,我只覺得一股子演戲的欲望從我腹部燃到我的心口。
又覺得這男人分外可親。
肩膀結實,肩胛骨也不咯人,身上的味道也著實好聞,還有些熟悉。
最大的優點是話少,不吵人。
我醉眼惺忪地瞥了眼白風和林塵,平日里嘰嘰喳喳慣了的小郎君,一個個眼睛發綠地死盯著我摟著的男子。
如此可見,他的容貌氣質著實不俗。
可醉花樓何時有了這等出色的人,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湊近看去,看得我瞬間清醒。
這男人,竟是魏家的馬夫,阿野!
我的手嚇得彈開,又掩飾般,順勢拿了杯酒遞過去:
「喝點,你的唇都干了。」
阿野乖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面冷,但耳根赤紅,一直走神,喝得差點嗆住。
我下意識嘴欠,補了句:「瞧你,昨晚累到了?」
阿野捏緊手指,瞪著酒杯,像是那杯壁上的花紋分外值得他研究。
半晌,他才說話:「所以,你知道我要來,你還盼著我來?」
如今話趕話說到這份上,也不方便解釋。
我只好含糊應下。
事后想來,此行為著實更為畜生。
但當時,阿野低著頭,抿嘴,很輕很輕地笑了。
他緩緩抬頭,深黑的眼睛看著我。
表情依舊是那副寡淡生冷的模樣,只是平添了些緊張和窘迫。
他不像白風和林塵嘴巴像生花了似的能說會道。
阿野干巴巴幾句話,直白,干脆,絲毫沒有任何矯飾。
他說:「你這公主,著實頑劣。但何必費事設這場局,我會吃醋,我會在乎,我會嫉妒,這些事,我不瞞你。」
我緩緩收回摟他的手。
這時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完了。
全完了。
我和花樓的郎君們逢場作戲慣了,說情話如同喝水,誰都不當真,只當作酒席間討個趣。
縱使那晚同床共枕,也不過是我與他的露水情緣。
卻沒想到,阿野純得很。
他竟全當真了。
6
回府時,阿野要給我們趕車。
鸚娘和我靜默地呆坐在馬車內。
鸚娘說:「公主,你可不能……」
「我知道,我不能傷了他的心。」我打斷。
我們又沉默。
鸚娘忽然噗嗤一笑,笑得格外欠揍:「奴婢總覺得,您要栽在這人身上了。」
我苦笑:「那可不成。就算我也心悅他,可等魏小將軍和我退完婚,我總是要把他護送到別處好好安置的,總不能讓他留在我身邊,等哪天魏小將軍那煞神一刀切瓜,把他砍個七零八碎吧?」
鸚娘嘆氣:「何必呢?」
她這一問,其實意味深長。
問我何必膽戰心驚,連要愛誰,不要愛誰,都得放在秤上好好掂量。
也是問我,這麼多年精心謀劃,百般設局,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些問題,我都回答不了。
我是湯朝的長公主。
我的祖母是篡位謀權的女皇。
國師在我出生那年,說天有異象,威脅帝星。
我的父皇以前怕他已經死去的母親,如今這種恐懼又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并非荒淫無度,但我只能荒淫無度。
魏三郎和我成婚,對于父皇而言,既是示好,也是籌謀,謀劃某天能一箭雙雕,將魏家和我一舉除掉。
魏家不敢退婚。
所以想退婚,只能是因為我。
馬車忽然停了。
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報,可汗默啜投降歸順我朝,漠北的魏家軍不日即返。
」
魏家軍?
魏三郎要回來了?
阿野打斷:「公主剛吃了酒,等她回去更衣后,你再詳細給她說,此地不宜細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