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掉頭就走,里面的姑子就被趕了出來。
出乎我意料的,除了驚懼,這姑子臉上并沒有對皇室中人的恭敬,相反,她在背過身去的那一刻,臉上就流露出不屑和厭惡來,啐了句:「都這樣了還擺什麼架子,我呸!」
她說著轉身,猝不及防撞上我,她急忙收斂表情:「這位施主,敢問是有何事?」
我的心定了定,狀若無意地將視線往里投,試探著問:「我來是想問靜安師傅要些退燒的草藥,只是來得不巧……里頭這位貴人發了好大的脾氣,不知是何緣故?」
見我只是來要草藥的,靜安面色一松,卻明顯不想多言,只道:「施主請隨我來。」
見她不肯說,我也不好追問,只默默忖度里面之人的身份。
思索了一圈,也沒想出來,干脆作罷。
等跟著她去了禪房拿了藥草,熬煮了,回到自己的房中。
昏暗狹窄的禪房內。
侯瀾雪這會兒已經睡著了,雙眸緊闔著,面色發紅,顯然極為難受。
我將她喚醒,她定定地掃過我周身,見我安然無恙,又收回視線,乖乖地喝下藥,沒過多久,就又睡過去。
我在床榻旁靜坐了一會兒,眼睫微垂,思量片刻,到底還是起身離開。
我還是得去打聽打聽。
那里面的人是誰?
若真的是皇家之人……
等她見到侯瀾雪時必然會猜出她的身份,那到時我和侯瀾雪的性命必然不保!
我得提前做好準備。
8
翌日傍晚。
我照顧侯瀾雪吃完藥睡下之后,又繞回了昨日去過的那間禪房。
去的路上,我想過無數種可能。
最后得出的結論是,里面的人很有可能是來祈福的后宮妃嬪,但我卻怎麼沒想到,里面的人會是她。
我來得正巧,有好幾個姑子徘徊在屋子附近,正小聲議論著:
「還鎮國長公主呢,腿都成那個樣子了,又被打發到這偏僻的廟里,估摸著早就成了棄子了。」
「噓!你可小聲些,這公主脾氣可不小,若是叫她聽見了,又得是一陣雞飛狗跳,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呵,我難道還怕她?你是沒看見,她剛剛從輪椅上摔下來,在地上爬的滑稽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這晚飯,還要不要去送?」
這話一出,場面忽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一時間竟是再無人說話。
忽地,一道聲音打破了沉寂:「我去送吧。」
幾人回頭,我行了一禮,壓住心底翻涌的情緒,自然從容道:「我與姐姐在此地借宿,叨擾諸位師傅了,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
聞言,幾人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擠眉弄眼,見端著餐盤的人不動,一把將餐盤端過來塞給我,假笑著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那就你去吧!」
我從善如流地應了,仿若沒看見其他人擔憂的眼神。
她們不知道。
我很早就想見見這位傳說里的鎮國長公主了!
9
等其他姑子都走了,我這才揣著激動走上前,輕輕敲門。
從里面傳出冷冽的嗓音:「誰?」
門沒鎖,我想了想,鎮國長公主腿腳不便,大著膽子推門而入,道:「公主恕罪,我是廟里借宿的,受幾位師傅所托,來給您送晚飯。」
說罷,我踏進屋子里,在看清那端坐在輪椅上的人時,微微愣神。
鎮國長公主趙華熙原先只是不受寵的公主。
她的母妃貌美,后來卻因為得罪皇后,被打入冷宮,失去圣寵,以至于她與弟弟二人。
自幼也近乎是在冷宮長大,受盡宮人冷眼。
可磨難并沒有消磨趙華熙的意志,相反,她天生意志堅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步步籌謀,終是將弟弟推上了那至高寶座,而她自己也得封鎮國長公主。
按理來說,她身為鎮國長公主,本該縱享榮華,可惜她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去給罪臣求情,還跪壞了一雙膝蓋,成了廢人,也失了圣心。
無論是宮里的人還是不知情的百姓,都說她淪落到這個地步,是活該。
是啊,無論是之前看書,還是活在這的那麼多年,從外人口中聽到的。
都是鎮國長公主機關算盡,真的算不上一個良善之輩。
最開始,所有的人都以為侯家覆滅,其中也有她的手筆,可誰也沒想到,她會為了替忠臣求情跪斷雙膝,下場凄涼。
機關算盡的人,最后卻死于赤忱。
屋內只燃著一支燭火,昏暗一片。
趙華熙坐在輪椅上,隱在黑暗里,看不清臉。
我將餐食放到桌面上,輕聲細語道:「公主怎的不多點幾盞燭火?」
我端著燭火離得她近了些,本意是想為她點燃她跟前的那盞蠟燭,可下一刻,我的手腕被猛地攥住,被向前一拖,泛著冷光的匕首已經橫上了我的脖頸!
燭火被打落在地上,陰狠的嗓音自上而下傳來,帶著哂笑:「你是皇帝派來的人吧?這就忍不住想動手了?本宮這個好弟弟耐心還是差了點啊!」
我的心頭一跳,一動不敢動。
10
這會兒離得近了,那種蒼白昳麗的臉映入眼簾,她當真是生得極好的,眉眼精致卻不失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