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詩桃輕笑:「所以不用用這麼防備警惕的目光看著我。」
「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柳夫人,」
她的目光從徐靜秋身上劃過,落到我身上一頓,而后又看向徐靜秋。
「你們這樣的女子,注定要困在后宅里一輩子,和小妾斗,和婆婆斗,為了一個不中用的丈夫把自己折磨到病痛纏身,甚至一輩子都出不了那個四四方方的天,」
「我就不一樣了,我輕易不會成親,就算要成親,我的夫婿必然要是全天下最尊貴最優秀的兒郎,我要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所以,你不應該防備我,柳夫人,你應該管好你自己的夫婿。」
她高高在上,目光憐憫,和上一世勸告我的樣子幾乎沒什麼兩樣。
不過那時柳時岳只是揚州城中一介舉子,并無解元的稱號,因此那時的她是真的很瞧不上他。
她勸我管好自己的夫婿,又說自己與我是不同的,如我這等從出生起便困在后宅的女子,她實在瞧不上。
我看見她眼底的輕蔑和不屑,心里好似有一團火在橫沖直撞。
「世間女子皆如此,我又有什麼錯呢?」
我哭著說:「自小爹娘便告訴我,女子長大便是要嫁人的,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我嫁給他,為他十月懷胎誕下子嗣,本以為日子就該這樣過,」
「可沒有人告訴過我夫君會變心,我生下的孩子會不得夫君寵愛,我不僅要侍奉公婆、操持家務,還要費盡心思拉攏夫君的心,以保不會被休棄,」
「李姑娘,我真羨慕你能這樣灑脫,我也不想每日一睜眼就去想夫君又去了哪個姨娘房里留宿,更不想為了他的寵愛和那些小妾爭得頭破血流,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沒有人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
我語無倫次地說了許多話,像是發泄又像是掙扎,哭得幾近虛脫。
可等我回過神來時,李詩桃一早便離開了。
此時此刻,看著她那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憐憫的神情,那團火又重新在我胸腔里燃燒起來。
「李姑娘志向遠大,自然與我們不是同路人,聽說李姑娘出身京城太尉府,乃是太尉千金,想必家教甚嚴。」
李詩桃抬高下巴:「那是自然。」
我嗤笑:「那李姑娘成日與這些個有婦之夫混在一起,與他們勾肩搭背,嬉笑玩鬧,同飲同食,甚至共用一套餐具,也是太尉府的家教嗎?」
她臉色一變:「你!」
「若是李姑娘與我們的不同就不同在這些地方,那你還真是可悲。」
07
李詩桃氣急離去,我扶著徐靜秋送她歸家。
「多謝你,玉娘。」
她哭得雙眼紅腫,卻還強撐著道謝,「若不是你仗義執言,我今日只怕是……」
我嘆息一聲,道:「那位李姑娘個性古怪,說出口的話當不得真,你別往心里去。」
徐靜秋苦笑道:「她的話我自然可以不當真,可我相公——」
「你也不可當真。」
我握緊她的手,認真道:「男人都是賤胚子,喜新厭舊、三心二意,改不了的,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不必花太多心思到他身上。」
她一怔,我繼續道:「人活一世,什麼都不重要,自己的舒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她默默許久,到了柳府的那一條巷子,方才對我道:「此前十九年的歲月,從未有人這樣對我說過,爹爹要臉面,而娘親要爹爹,好像我的喜怒哀樂是無足輕重的。」
「謝謝你,玉娘。」
她眼睛仍舊有些紅腫,可眸子卻亮了起來。
辭別徐靜秋,我回到家中,就見爹娘愁容滿面,道是家中生意出了問題。
我家祖上是玉石販子,到我爺爺那一代才開起了珠寶行,在我爹娘的努力下,珠寶行一間變三間,甚至在金陵還有了兩家分店。
雖然在揚州和金陵城的這些世家里都排不上號,但也算是小富之家,吃穿不愁。
數月前,我爹在熟人手中接下了一筆大訂單,說是京城來的生意人,看中了我家匠人的手藝,定制了好幾套頭面,要獻給京城里的皇室宗親。
結果匠人們精心趕制的首飾頭面送到京城,不僅沒收到尾款,還說是犯了貴人的忌諱,要停了我們所有的生意。
上頭主子們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可叫我們祖孫三代人的努力化為烏有。
爹娘惶惶不可終日,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還沒等我想出解救的法子,柳時岳就找上了門。
「你與我做妾,我就在歐陽公子跟前替你美言幾句,放過你家。」
他難掩得意,我不可置信:「是你搗的鬼?!」
柳時岳甚至沒打算否認,「是我,玉娘,這不能怪我,」
「要不是你三番兩次拒絕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我咬牙:「柳時岳,你可真夠下賤的。」
他眸中閃過一絲陰毒,笑容卻越發燦爛:「罵吧,等官府來人,你就罵不出來了。」
「……柳時岳,我不明白,」
我深吸一口氣,「你為什麼就非得纏著我呢?我沒得罪過你吧?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吧?」
「就是上一世你病重臥床的那段時間,都是我親力親為地照顧你,將你送走,你到底為什麼要陰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