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刑玉娘,你當真是好樣的!」
柳時岳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嚴重性,他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做些什麼,只放了這一句狠話,就拂袖離去。
我輕嗤了聲,正要回去開門迎客,卻見不遠處的轉角處正站著一對主仆。
赫然是柳時岳的夫人徐靜秋。
只見她神色憔悴,神情復雜,我嘆了口氣,道:「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喝杯茶吧。」
06
徐靜秋在柳府的日子過得并不好。
柳父嚴肅刻板,柳母尖酸苛刻,還有個柳時岳嫌棄她太過沉悶內斂,不討人喜歡。
她為照顧病中的柳時岳和柳夫人而病倒,肚里的孩子也掉了,結果那對母子非但不愧疚,反倒斥責她無用,連他們的孫兒和孩子都護不住。
在柳府做兒媳的日子,恐怕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有多難熬。
因此我看徐靜秋,就多了幾分同病相憐和些許愧疚。
上輩子的事離得太遠,我已經記不清她上一世的夫婿是誰,但總歸不會是柳時岳。
這一世她陰差陽錯成了柳時岳的夫人,雖說與我無關,可看她這副憔悴的模樣,我心里到底過意不去。
她很有些局促,寒暄不了兩句就要告辭,我叫住她,送了她一張滋補養顏的藥膳方子。
「這方子是從金陵城榮春堂的孫大夫那兒買的,對女子,特別是小產過的女子有奇效,」
我溫聲道,「夫人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請大夫先看過,再考慮用不用。」
徐靜秋很驚訝,更多的是惶恐:「不不不,這麼珍貴的東西,刑小姐怎麼好給我……」
「我與夫人有緣,方才一見著夫人,我便覺得心里歡喜,夫人切莫再推辭了。
」
徐靜秋臉色漲紅,眸光動了動,忽地牽過我的手,將手上的翡翠鐲子往我手上戴。
「刑小姐贈我藥膳方子,我便贈小姐這翡翠鐲子,」
我剛要拒絕,她就道,「刑小姐也不必推辭,往后,我們便是朋友了。」
我看著她清澈的透著忐忑的眸光,笑起來:「好。」
鄉試雖已過去好幾個月,但柳時岳這個解元的風頭卻還沒有出夠。
他整日不是應酬,便是和一眾同窗好友在百花樓賞花斗詩。
眼看著會試將近,他卻絲毫不著急,每日優哉游哉,只知吃喝玩樂,還放言年后的春闈必會榜上有名。
可謂是狂妄至極。
也許是因為這一世和上一世已經截然不同,才導致李詩桃的到來,竟比上一世要早了足足半年。
她初來乍到,便大手筆地盤下百花樓,改作明月樓,并以一首水調歌頭聞名揚州。
緊接著,又是一首將進酒俘獲了揚州眾學子的仰慕之心。
明月酒樓的詩會每日都開得熱火朝天,李詩桃的詩仙之名也傳遍了整個揚州。
這和上一世幾乎一模一樣。
可讓我意外的是柳時岳。
我們剛重生時,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李詩桃蠱惑了,他罵她驕縱狂妄、放浪形骸,恨不能將她貶到塵埃里去。
可重來一世,李詩桃再到揚州,他卻和上一世沒什麼兩樣,又一次成為詩仙的擁護者。
若說有哪里不一樣,那大概就是他如今是解元,在李詩桃眼中還占了點分量。
年關將至,我帶著下人上街采買年貨,卻不想逛到明月樓附近,正巧撞上柳時岳滿臉不耐煩地訓斥徐靜秋:
「我與李姑娘清清白白,你休要用你那齷齪的心思來揣測我們的關系。」
只見他立在臺階之上,將李詩桃護在身后,而徐靜秋跌坐在地,已是淚流滿面。
「究竟是我齷齪,還是你們壓根就不清白?」
「你已是有婦之夫,而她還云英未嫁,方才若是我未曾出聲,你們是不是已經要親上了?」
「你住口!」
柳時岳惱恨地低喝一聲,而后抬起腳就要踹,我趕緊阻止:「柳時岳!」
我扶起徐靜秋,斥道:「你堂堂解元,大庭廣眾之下,是要毆打你的發妻嗎?」
「怎麼是你?」
柳時岳擰起眉頭,警告意味明顯:「刑玉娘,你別多管閑事。」
「當朝皇帝敬重發妻,最瞧不上那等花心濫情、為了旁人而苛待發妻的負心漢,他曾言,為官者,若連妻子都不能尊敬愛重,使得內宅安寧,又何談理一國之事?」
我沉聲道:「解元公,你十年寒窗苦讀,應知功名來之不易。」
「你!」
柳時岳很有些惱羞成怒,但顧忌著徐靜秋和身后的李詩桃,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轉身招呼李詩桃。
「李姑娘,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
他神情溫和,語調也柔似春風,可我卻清晰地看見他隱藏在溫和面具下的輕蔑和勢在必得。
一瞬間,我像是吞吃了一只活蒼蠅一樣惡心。
他瞧不起李詩桃,瘋狂地貶低她、看輕她,卻仍舊想要得到她。
「柳公子先進去吧,我對貴夫人還有些話要說。」
我在李詩桃清凌凌的目光里看到同樣的輕蔑,這樣輕蔑不單針對柳時岳,同樣針對徐靜秋和我。
她似乎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無論是對誰。
「柳夫人,你大可以放心,我對你相公,沒有任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