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現在,成婚不過八百年,誓言被背棄,愛意也退卻,我們還是走到了相看兩相厭的地步。
仙童打量著我和帝江,一副看破所有的表情側過身,給我們讓出路。
三生石硬度極高,我和帝江的名字刻上去,用了整整一天,但是現在抹除,卻只要彈指一揮間。
感情也是。
帝江的手掌覆蓋在那兩個名字上,他的身體在顫抖,卻遲遲不肯移動手掌。
“對不起渙渙。”
他聲音低啞,眼睛浮上水霧,“我真的沒想過我們會有這一天,蘭芷她……我最開始真的只是把她當徒弟的。”
“可是后來,后來,那次閉關走火入魔后,我總覺得虧欠了她,所以縱容著她一步步靠近。”
一步錯,步步錯。
我嘆了口氣,扭頭往臺下看。
蘭芷牽著崇明,眼神熱切地看向我們這里,似是在緊張。
“結束了,帝江。”我垂眸,“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他身形一震,手掌揮動,浮光跳閃,兩個名字頃刻間就被抹除。
我松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卻聽見身后蘭芷一聲驚呼傳來:
“師尊,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
帝江自刎了。
他的血飛濺在三生石上,宛如在這冰天雪地中開出的一樹紅梅。
蘭芷神色大變,拉著崇明急匆匆登上臺階。
一旁的仙童大概也沒見過這場面,整個人被嚇在原地:
“啊不是,帝江仙君……云渙仙君,你,你這……”
帝江身形不穩,跪在地上,揮手推開來扶他的蘭芷和崇明,聲音淡淡:
“我死后,你們離開九重天,我在蓬萊島給你們尋好了落腳點,你們過去,不會有人欺負你們。”
“爹,你又不要我和娘親了是嗎?”
蘭芷抱著崇明泣不成聲。
帝江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他不許任何人靠近他,眼神定定地看向我,無限落寞。
他抬起手,用力點在自己的丹田處。
一大口血吐出,帝江修為盡散。
對上我的眼,他有氣無力地扯扯唇角:
“渙渙,我答應過你的,這次我做到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此生此世,如果我負了云渙,甘愿自廢萬年修為,自裁于云渙面前。”
三百年前他在三生石前許下的誓言,而今終于兌現,將這三百年串聯成環。
一個完美的閉環,他在這環里面。
而我終于從這環中跳了出來。
……
帝江的仙骨被埋在了人間,聽說這是帝江的遺愿,他想在死后再繼續守著天下蒼生。
他死后,我重獲自由之身,本想永遠回去南海,帝尊為了留下我,加封我為天界戰神。帝江生前所擁有的一切,也被劃到我的名下。
接手風云渡那日,我看見蘭芷牽著崇明站在樹下發呆。
崇明問她:“娘親,爹爹真的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嗎?”
蘭芷的肩膀在顫抖,低低的抽噎聲傳來,我想起來侍女和我說的,蘭芷走的時候,想帶走這棵黃角樹。
“云渙!”蘭芷注意到了我,憤怒地瞪著我,“這棵樹是我和師尊愛情的見證,你都已經逼死了師尊,憑什麼還不肯把這棵樹給我?”
真好笑啊,帝江當初許給我的承諾,卻成了他和蘭芝的愛情象征。
我輕笑著上前走去。
也許是上次真的被我嚇到了,崇明不敢再對我齜牙咧嘴,他膽怯地躲在蘭芷身后,又有要哭的架勢。
我不看他,揚手一團火甩過去,黑煙滾滾,眨眼之間,就將那棵黃角樹燒得一干二凈。
“云渙!”蘭芷要被我氣瘋了,“你怎麼敢的?你憑什麼燒了它!”
我無視了她的憤怒,轉身看去:“現在輪到你們了。”
……
蘭芷警惕地瞪著我,護著崇明一步步后退:“你、你不許動我,師尊,師尊若死后有知,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當然不會動她。
帝江臨終前特意要將她送去蓬萊島,無非也就是防著我對她們母子二人動手。
按他大概忘了,我不是他,不會一次又一次食言。
他已經兌現了他的承諾,我自然也要兌現我的承諾,放她和那孩子一馬。
但我不會讓他們成為我的威脅。
我廢了她和崇明的修為和靈骨,讓他們母子二人成了徹底的凡人,再也無法修煉,才將他們扔去蓬萊島。
蘭芷被送走前指著我的鼻子罵罵咧咧:
“云渙,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活該師尊會拋棄你!”
我聳聳肩:“啊,無所謂,反正他死了。”
蘭芷被我氣得吐了血。
送走他們之后,我終于得了清凈,在原先黃角樹的位置,種了一棵桃樹,閑來無事就躺在上面曬太陽。
風吹過樹梢,我似乎又回到萬年前南海初見,那個眉目如畫的小仙君撥開枝葉繁茂,笑著看我:
“原來你在這里啊,渙渙,你看我又給你帶了什麼?”
我從夢中驚醒,身邊除卻桃葉繁茂再無其他。
原來是夢。
還好只是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