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甚至還跪在三生石前起誓:
“此生此世,如果我負了云渙,甘愿自廢萬年修為,自裁于云渙面前。”
可是后來我才知道,承諾是他給我的最廉價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沒有一個能兌現。
為了突破修為,我決定封殿閉關修煉一百年。
帝江細心地將我鬢角的碎發撥到耳后:
“渙渙,你只管潛心修煉,我在外面守著,不會有任何人能打擾到你的。”
他確實說到做到,有他在外面守著,閉關的一百年里,我的修為突飛猛進。
甚至提前突破了。想見帝江的心空前迫切,我提前出關,從天池順了只他最愛的天荷去尋他。
卻看見風云渡口,黃角樹下,他懷中擁著蘭芷,一個五歲左右的孩童將兩串白蘭串成的手環給他戴上:
“爹爹一個,娘親一個,我也有一個!”
渡口的黃角樹是我嫁進天界那日,帝江親手為我種下的。
那時還只是幼苗,帝江和我說,等以后我們有了孩子,這樹就見證了我們一家共享天倫
而今早已亭亭如蓋,見證的卻是他和別人的天倫之樂。
懷中的天荷跌落在地,化作點點星光頃刻消散,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明明是一副溫馨和睦的畫面,卻像一只有力的手緊握著我的脖子,讓人喘不過來氣。
從前的種種承諾在這一百年的時間里,都成了過眼云煙。
他背叛了我。
當下我便匯聚靈氣,化作長劍飛了過去。
蘭芷嚇得臉色蒼白,連忙拉著那孩童躲在他身后。
帝江伸手將他二人護到身后,也不躲我刺來的劍,徒手握住劍身,任由鮮血沿著他的衣袖啪嗒往下落。
此情此景,一如從前,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被他護在身后的人,換了人。
“放手!”我冷呵。
“渙渙。”他愧疚地低下頭,一掌震碎了我手中的長劍。
碎片化作星光,他反手一道靈氣揮來,我沒來得及躲開,靈氣如長劍,堪堪劃破了我的臉頰。
帝江眸光顫了下,最后還是別開眼,沒有上前來:“崇明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讓你傷害他。”
心死大概就在一瞬間,那一刻我終于意識到,他再也不會是以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帝江了。
蘭芷拉過那孩童,撲通跪在地上哀求:
“對不起師母,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的,與師尊沒有關系。你要打要罰我都愿意受著,但是崇明是師尊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那孩子大抵也沒見過這陣仗,頓時嚎啕大哭。
蘭芷將他抱在懷里,哽咽著安撫。
帝江也低頭不敢看我。
心口像豁開了一個大洞,臉上的傷口倒顯得無足輕重了,我閉了閉眼,艱難道:
“你知道的,帝江,我這個人平生最恨背叛,你自己選一個吧。”
“你自裁,還是我殺了她和那孩子。”
那孩子哭聲更大了,蘭芷不停地磕頭求饒,帝江望著我,滿是哀怨:
“渙渙,你真要做到這麼絕嗎?”
是我決絕嗎?可我分明已經給過他機會的,不止一次。
我不說話,他也不動,一時間有些僵持不下。
我失了耐心,欲再化出來一把劍自己動手,卻見渡口外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破了清風渡口的結界。
原來在我閉關的百年里,魔族趁機領兵攻上了天界。
戰火肆虐,天界死傷慘重,我只能暫時放下和帝江的恩怨,同他一起領兵上陣迎戰。
那一戰持續了近百年,天界大獲全勝,魔族簽訂投降書的前一日,帝江來到我的營帳。
同他一起的,還有帝尊。
帝尊勸我:“云渙仙君,天下蒼生不能沒有你。帝江也是一時糊涂,著了那妖女的道。這樣,等回去后,本尊做主除了那妖女和野種,這事兒就當翻篇了,你給本尊一個面子,留在天界可好?”
我轉頭去看帝江,他抿著唇不說話,顯然是默許的意思。
想起過去千年的歲月,我終是妥協了一次。
……
但是變故還是發生了。
魔族簽署投降書那日,他們布下了埋伏,降書交到帝江的手里,有黑箭自他身后放出。
眾人驚呼:“帝江仙君!”
我心一驚,下意識出手還是晚了一瞬。
千鈞一發之際,蘭芷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替他擋了那一記黑箭。
放箭的人很快就被抓到了,但魔族人下了狠手,箭上涂了毒,蘭芷被射中了心臟,沒多久就奄奄一息。
帝江頓時紅了眼眶,蘭芷靠在他的懷里,斷斷續續地央求:
“師……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癡心妄想的,我死不足惜,只求你、求你放過崇明……”
“師尊,我求你,放過……崇明……”
蘭芷沒有死,帝江為了救她,取了自己的心頭血做藥引。
他在她床前陪了七天七夜,才將她拉回鬼門關,為了保護蘭芷,帝江還在她的住處安排了精兵把守。
擅闖者,格殺勿論。
可這偌大的天界里,能對蘭芷造成威脅的人,除了我,還有誰?
曾經為了保護我連命都不要的人,此刻卻將刀尖對準了我。
我累了,也倦了。
是以帝江在帝尊面前用這一戰掙得的軍功換取白芷一條活路的時候,我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