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此時的話是真心的。
斗了這麼久,死了這麼多人。
是誰都要倦了。
可惜,遲了啊。
我早已入了萬劫不復之地,除了往前走,再沒有別的辦法。
我垂眸,輕聲道:「阿珩,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您,不論您是不是皇帝,我都會陪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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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刻的話也是真心的。
楚珩感覺得到。
沒多久,他便命人將趙尚書囚禁,羅列了他幾十條罪狀,打算將趙家抄了。
而蕭硯為了更逼真些,與他劍拔弩張,決不許他下旨。最終,卻因自己「不小心」被楚珩抓住了把柄,只能憤然讓楚珩贏了一次。
半夜,蕭硯跟我講著這些事情,我不由得感慨,男人的爭斗也不容易啊。
他撫著我的肚子,語氣微沉。
「你不該用我們的孩兒以身涉險,你就不怕孩子真的沒了?」
她說的是我給楚珩下藥栽贓陷害皇后的事,為此,他已經氣得許久沒來了。
我淡淡道:
「攝政王,您心疼了嗎?
「畢竟皇后娘娘喜歡過您,您不希望她死也是應該的。
「這孩子命苦,他的父親不愿為他籌謀,但我這個做母親的卻不能讓他身處險境之中。
「若他生下來便是要被人害死的命,便不如別來到這世上,省得受這許多苦。」
蕭硯沉默著,他靜靜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何反應如此大。
不在其中,不知其味。
我不指望他明白我的感受。
我只希望他能在孩子出生前,護我這一段時日。
良久,他嘆道:「你偏要如此說嗎?你明明知道,我待你是如何的。我與皇后絕無私情,我會證明給你看。」
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臉頰,我硬撐著沒有理他。
待他走后,我才發現,我的床上有一枚三色寶石金簪。
簪子上碩大的紅綠藍三色寶石在月光下艷麗奪目,深邃明凈。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我緊緊握著簪子。
內心卻被絕望填滿。
因為我和他分明都不配……
趙家被滿門抄斬得很徹底,楚珩下發了旨意,執行的是蕭硯的人馬。
那一日,趙家滿門老小被殺的殺,賣的賣,發落的發落。
昔日顯赫之極的豪門世家就如此湮滅了。
無數人都為之嘆息。
但楚珩的罪名給得很足,一個是皇后德不配位,謀害皇嗣;另一個是趙家勾結土匪,謀財害命,害的還是曾經的首富。
其余種種罪行也說得清楚明白。
以至于,趙家人被斬首那日,被囚車押送到虎門的路上,已經被人扔了許多爛菜葉子。
血淹沒長街,有人在興奮,有人緊緊閉上眼睛,還有人感慨世風日下。
我命人收集了那些被斬首之人的頭發,放在小盒子里,讓人捧著送去冷宮。
這樣的消息,我怎麼能不告訴皇后呢?
皇后在念經。
木魚是舊的。
顯然是從前死在這里的嬪妃留下的。
她看見我,格外地寧靜。
一言不發,當我不存在。
我讓人將那些盒子一個個擺在地上,輕聲道:
「本不該打擾皇后姐姐的,只是畢竟是皇后姐姐的家事,所以,妹妹只能前來告知,還請姐姐莫怪。
「這盒子里是你趙家三十九口人的頭發,這是你父親的,你大弟的,你三弟的……」
我一個一個數著,記性竟然出奇地好。
皇后忍不住了,她睜開眼眸,冷聲道:
「林蘿芙,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以為你隨便找一些東西來糊弄,我就會相信你?做夢。
「我趙家百年世家,不是你一個妖妃能撼動的。」
我不說話,而是命人將那些盒子一一打開。
里面的頭發深淺不一,有的花白,屬于老人,有的烏黑如墨,屬于年輕人。
「皇后娘娘不久前才偷偷見過你父親,應當認得出來這是誰的頭發吧?」
32
皇后看了一眼,又一眼,旋即發出一種似幼獸被激怒又驚恐的絕望叫聲。
「林蘿芙,我要殺了你!!!」
她向我撲來,卻在離我一步之遙的路上,被人死死控制住。
她憤怒又悲痛地掙扎著,如同一只猛獸。
「林蘿芙,你妖言惑眾,迷惑君王,殺害功臣,你不得好死。
「我父親是三朝元老,我趙家門生弟子無數,他們鞠躬盡瘁,一生為民,你為何要殺了他們?
「你和楚珩喪心病狂,遲早有一日,你們會遭報應的。」
或許吧!
我不看好自己的下場。
或許有一日,我的確會遭報應。
但等那一日來了再說。
眼下,我要她先遭報應。
「姐姐,看到你如此失態,我滿意極了。
「再說你父親也不無辜,不是嗎?
「這許多時日,我的飲食里被查出來下過三次毒,用的香幾次都有問題,就連杯盞盤碟,用的筷子,都有人用毒水泡過。
「若非我身邊時時有醫女跟著,我的宮女盡心盡責,只怕我早就一尸兩命。
「這些難道不是趙家的手筆嗎?他們害我,遭到報應,這是天道公正,不會放過那些滿口仁義的虛偽之徒。
「再說姐姐你,不也手染鮮血,大家都相同,憑什麼,你就是正,我就是邪呢?」
她滿面淚痕,面容猙獰。
「我是皇后!是楚珩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上了皇家玉牒,要載入史冊的皇家兒媳,即便被廢,也會被有名有姓地記載在史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