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好看的。
我分析了種種可能,不覺得這是陷阱,便聽話地出去轉轉。
我去了皇后宮中,皇后沒空見我。
但沒關系,我天天去。
終有一日,皇后沉著臉請我進去,她目光復雜地盯著我的肚子,又恬淡如菊地命人伺候好我。
眾多妃嬪皆在,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打轉。
眾人心聲如同往昔,只有賢妃安靜如雞。
這不合常理。
往常她總要明里暗里嘲諷幾句的。
她身上向來有身為重生者的自負,這般靜若處子倒是從未見過。
我笑道:「賢妃姐姐近來可好,我懷著身孕,沒能常去看望姐姐,還望姐姐不要怪罪。」
我嬌柔地摸了摸肚子。
咯噠一聲,我仿佛聽到了牙咬碎了的聲音。
賢妃抬眸深深看我一眼。
「妹妹身子重,還是少走動,若出了事,咱們誰也擔待不起。」
她口中說得文雅,心聲卻罵得很臟。
【賤婢,賤婢,賤婢,若非楚珩有病,只有你能讓他硬得起來,你一個戲子有什麼資格坐在這里與我說話?可恨!我兩輩子都耽誤在這宮闈之中,若如此,我重生又是為了什麼?】
手中茶盞落地。
我聽到了什麼?
只有我,能讓楚珩硬得起來?
那一瞬間,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想通了。
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什麼除我之外不想碰任何人?
什麼情情愛愛。
假的。
都是假的。
他不是為我,是為了他自己!!!
17
碎裂的茶杯滾了幾滾,我下意識地彎腰去扶,卻有人搶先我一步。
「娘娘莫動,讓奴婢來。」
我感覺到手中被塞了東西。
我不動聲色地收下,點點頭,換了位置,又借著咳嗽將東西嗅了嗅,我聞到了紅花的味道。
我千辛萬苦等來的打胎藥,終于到了。
我毫不猶豫地將它放入口中,重新喝了一口茶,咽了下去,又吐了一口藥水到茶杯中。
皇后眉宇間難掩煩躁,她讓眾人散了。
我怎能如她所愿,我輕聲道:「娘娘,臣妾有事相求,還請皇后娘娘允準。」
「何事?」皇后唇角譏誚。
也是,我有事直接求楚珩了,實在沒必要求她。
大概她以為我是在耀武揚威。
可惜哦,我是在栽贓陷害。
我站起來,忍著腹中翻滾的絞痛,想要跪倒在地。
皇后變了臉色,她大概意識到了什麼,厲聲道:「攔住她。」
可來不及了。
我在兩個宮女撲來扶我前,重重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妾只想求娘娘放妾身的大宮女素馨出宮去。懇請娘娘允準。」
血自我腿間流出。
素馨白了臉,跪地急忙扶我。
可我不能起來。
這是我等了好久等來的機會。
孩子,娘要對不起你了。
來世,你再找個好人家,能為自己做主,清白做人,切莫如我一般,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皇后怒喝著讓人宣太醫。
我明明很痛,卻很快意,說不清為什麼,明明皇后也是局中身不由己的一個,可偏偏我從中尋到了一絲互相傷害的快感。
這深宮,真的會讓人變態啊。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蘭萃宮。
素馨紅著眼睛,滿臉同情地看著我。
她什麼都不敢說,可我已經從她的神情中看到許多。
后來,我慢慢了解到,我的孩子沒了,太醫在我喝的茶中發現了打胎藥,楚珩和皇后為此爭吵,皇后被禁足。后宮大權落入德妃和賢妃手中。
后宮變動,前朝也不安穩。
有人彈劾皇后的父親,說他沒有管好女兒,讓女兒謀害皇嗣犯了大罪。
甚至有人上奏廢后,楚珩留中不發,疑似看皇后父親的表現。
而我成了宮中禁忌,無人敢得罪,敢接觸的存在。
畢竟楚珩為了我差點兒廢后。
素馨感慨:「娘娘,幸虧陛下待您一如往昔,身為女子,能得到這樣一位夫君疼愛真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您切莫再傷心,以后孩子會有的。」
我忍不住笑了。
傻孩子,這福分給你,你要不要啊!
「你出宮去吧!」我輕聲對素馨道。
素馨愕然,她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說,奴婢一定改。」
「你沒有做錯什麼,你很好,待我如親姐妹,但既然親如姐妹,我便希望你好,我已經困在這深宮中,這輩子沒指望了,你還有指望,你可以代替我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我自幼便跟著戲班子隨波逐流。
說起來似乎去了不少地方。
但年少時光大多磋磨在了練功上,臺上一瞬,臺下十年。
我其實并沒有真正離開戲班子,最遠的地方也只是在街上走走看看,買點針線修補戲服。
小的時候,總以為長大了就能走向遠方。
可長大了才發現,人始終是到不了遠方的,因為遠方有夢想,湊近了夢想就破滅了。
素馨淚流滿面。
她明白了我的話,她埋首在我膝上,無聲地哭,哭得我心疼。
「可我不想離開娘娘。」
「我也不想離開你,可對一個人好,就要學著放手讓她飛,素馨,我飛不出去了,你能飛出去。」
素馨走了。
挽著一個小包袱,卸去了宮女的衣衫打扮,如一個普通的小戶女兒一般的裝束從神武門的側門走了。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