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愿嗎?」葉芷儀扯著他袍衫的一角,眼眶微紅。
魏蒔回握住她的手,淡漠地看向我。
「沈將軍,能為梁國祈福,也是你的福分,你便跪在外頭吧。」
他隨手指向外頭的梅樹之下。
「是。」我垂下頭,退了出去。
此時掀底牌,為時過早。
大雪已停,邊城的風卻仍舊刺骨凜冽。
我屈膝跪在紅梅樹下,積雪擁了整個膝頭。
仆從取來紙筆,葉芷儀在白宣上裝模作樣畫了兩筆,便開始捧心咳嗽。
魏蒔親自端來熱茶,心疼道:「芷儀,你待孤的心意,孤豈會不知,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她飲著茶,低眉委屈道:「芷儀真是沒用,才畫了這麼一會兒,便有些困乏了,不如殿下與芷儀去內室稍事休息,一會兒再畫?」
葉芷儀紅著臉暗示,魏蒔意動,眸底欲色漸濃,當即扶著她進了內室。
積雪冰冷,刺得雙腿有些麻痹,我卻不能離開。
魏蒔對我說的話,仍有疑慮。
他雖想與我合作,但畢竟我當初沒從草原人手中救下他。
這一個月,魏蒔受了多大的罪,就對我有多長恨難消。
故而今夜才會借著葉芷儀的手懲罰我。
我若不肯,他便更有機會發難。
過了今夜,說破天也是婦人胡鬧的玩笑而已。
7
身側忽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走至我面前。
我瞥見來人細瘦的足踝,沒有抬頭。
「你最好去不礙眼的地方待著,太子如今一心以為是二皇子從中作梗,被他瞧見,你的命,縱然是我也留不住。」
「太子氣憤你當初沒有從草原人手中救下他,所以罰了你是嗎?」
少年忽然彎下膝頭,與我相對而跪。
他手里捧著一件玄色的狐皮大氅,冷峻的眉眼執拗。
「是你救了我,你要我死,我就去死。」
見我沉默。
他琥珀的眼眸一黯,「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比起前世那些折辱,這又算得了什麼?
我抬眸,唇邊扯出一絲笑意: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我伸手,從他手里接過那大氅。
「自然是因為我愛慕太子,明日太子見我衣著單薄,定然會對我多幾分憐惜。」
我將那大氅抖開,披在他肩頭,唇角微動,「滾遠一點兒。」
免得日后我利用你的時候,有了惻隱之心。
少年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底閃過莫名的情緒。
他起身,離開時腳步踉蹌。
我不由感慨,小孩兒就是好騙。
隨即招呼躲在暗處看戲的麻子,幫我多拿幾個湯婆子過來。
里頭那個癲公正高興呢,壓根沒工夫管我。
我沒把少年那番話放在心上。
前世,魏蒔身體力行地教會我,這世上男子的嘴,多是騙人的鬼。
翌日,魏蒔推開門,見我仍跪在樹下,眼神一頓。
他走到我面前,命我起身。
「沈卿,你想有從龍之功,也得讓孤的氣順了,才能好好合作不是?」
我哆嗦著青白的唇道:
「是,臣不敢心有怨懟。」
臣一心只想送你下地獄。
8
魏蒔因恐懼二皇子在途中下狠手,令我護送他回京。
快到鶴關山時,葉芷儀卻建議棄官道不走,改走西南永宜山道。
她說此處的官道與二皇子的封地相距不過二十里,恐生變故。
這建議的確是經過一番思慮的。
前世我也是這麼想的。
「芷儀怎會有此奇思?」
魏蒔眼底流露出贊揚的神色。
她昂起下巴:「這世間的奇女子并非只有沈將軍一人。」
我沒有反駁,吩咐下去:「就按葉小姐的妙計改道吧。」
葉芷儀本準備了滿腹的話,要與我帳中的將士們一辯,見我輕而易舉同意了,反倒臉色不快。
前世我從邊城護送太子入京,葉芷儀并未出現。
而是被魏蒔秘密安排先送回京。
入京之前,我并未見過葉芷儀這個人。
緊接著,便是護送太子一行,回京途中遭遇匪徒刺殺。
我為救太子毀了容貌,陛下為我和魏蒔賜婚。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時我毀了容貌,她又怎會安心讓太子娶我。
只是起初,葉芷儀恐怕是想我死在那伙「匪徒」之手。
據此二十里,也并非只是二皇子的封地。
葉芷儀的叔父,也是這僻壤小城的一方城尉。
9
只是這一次,恐怕未必能如她意了。
路途中,由于麻子的「不小心」,葉芷儀的衣裳被湯水濺到,不得不換上甲衣。
她這次沒叫苦,迫不及待換了甲衣。
一路上,她多次撩起和太子同駕的簾布,偷偷打量我,眼底隱隱露出興奮之色。
果然,路過一片叢林掩映之處。
那伙自山林中猛然出現的「匪徒」,向我們沖來。
為掩人耳目,隨行太子的人本就少。
我們一行作商隊打扮。
護送的兵甲前后與太子一行間隔不過五里,遇見變故,只要撐一撐,便能等到援兵。
「刀光劍影,別劃破了葉小姐的臉。」
我從腰間另取了一個面具遞給葉芷儀。
她一愣,一臉嫌棄地丟開:「只有貌丑之人,才需要這種東西。」
如前世一般。
為首那人拎起短斧,劈向魏蒔。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厲叫聲。
眾目睽睽之下,葉芷儀撲了過去。
短斧劈向她的臉,霎時間鮮血如注。
那伙「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