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我又回到了屬于我的地方。
長慕高坐于馬背之上,談笑間頃刻變了卦:「沈將軍,你只能帶走一人。」
他揮了揮手,草原人手中的利箭齊齊對準籠中的俘虜。
魏蒔的眉眼果然閃過慌亂。
卻還是于籠中,不緊不慢理了理衣袍,漆黑的眼珠死死盯住我,冷聲命令道:「快帶孤離開這個鬼地方。」
慌亂之中,他不惜自曝身份。
我遠遠對著那個巨大的囚籠,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
隨手指了一個蜷縮在里頭角落的「俘虜」,高聲道:「他,就是我大梁太子。」
「沈嵐,孤才是大梁儲君。」
魏蒔聽了我的話,神情震動。
只是下一刻,便被草原人的一塊飛石砸暈了。
回去路上,麻子嘟囔:「你說,將軍會不會選錯人了?那小子看著也不像太子啊?」
「你他娘的以為將軍和你一樣眼瞎?還能領回個假太子不成?」葫蘆搶白道。
前世,我被廢黜太子妃之位,麻子和葫蘆一眾人上京為我鳴不平。
卻被魏蒔以擅離職守之罪,處以極刑。
我思忖片刻,誠實道:「此人的確不是我大梁太子。」
麻子與葫蘆沉默良久……
繼而雙雙抬頭吹捧:「將軍此舉必有她的深意。」
前世,魏蒔坑殺忠臣,殘害忠良,手中英魂的鮮血何止萬千?
我沒打算瞞著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3
我帶著一支隊伍,準備護送所謂的「太子」入京。
沒想到,第二日,帳中竟來了一個自稱「葉芷儀」的女子。
弟兄們這些年戍守邊關,沒怎麼見過女人。
聽說那女子哭著吵著要見太子,還說若是怠慢她,太子定然會誅他們九族。
想來,前世太子是帶著她一同出游邊城的。
葉芷儀站在行軍帳中,一襲素衣。
瞥見隨我進來的眾人,她微微一愣,隨即高高昂起下巴:「我從殿下那兒聽了一個趣聞,鎮守邊關的將軍竟是個叫沈嵐的女人,原來就是你啊?」
她目光落在我臉上的面具上,輕蔑道,「果真是個見不得人的丑陋東西。」
葉芷儀要見太子,我命人帶她去。
一刻鐘后,她回來了,只是面色慘白。
想必是看見那個衣衫襤褸,鎖鏈加身的奴隸了。
「沈嵐,你好大的膽子,竟拿一個冒牌貨來糊弄我?」
「哪里來的狗,在這里吠叫?」
我掏了掏耳朵。
葉芷儀一愣,死死盯著我臉上的面具,忽然笑了,對帳中的將士們道:
「太子仍深陷敵營,將士們,這京中強于沈嵐的貴女們何止千百,你們卻任由一個女子蒙蔽,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葫蘆聽出了弦外之音。
麻子亦起了興致:「這位姑娘,你說的上京貴女,能舞得起八十斤的大錘?」
葉芷儀一時間有些難以理解,下意識道:「不能。」
「噫,那你胡說八道什麼?哪個能比咱們將軍厲害?」
帳中的將士,一臉怒意看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
她死死咬著唇,抖如篩糠。
卻還是抬手指向我:「沈嵐,你可知罪?」
我抬了抬手:「拉下去,賞她十杖。」
葉芷儀被拖了下去,我的耳根子終于清靜了。
但我也只敢打她十軍棍。
因為我實在怕這位嬌小姐千金貴體,不夠我折騰太久。
4
我是被一個噩夢驚醒的。
麻子他們自從知道帶回來那人并非大梁太子,身上還烙著草原「奴隸」
的烙印,對他更是沒什麼好臉色。
大梁將士們打骨子里便痛恨草原人。
路上,他們將他關在籠子里,用胡楊樹枝吊著一塊生肉逗弄他。
「小狼崽子,想吃嗎?
「想吃給爺磕個頭。」
我迎著月光,走到看守那奴隸的軍帳。
他蜷縮在帳內一角,蓬頭垢面。
透過一片月色,可以看見少年足踝被鐐銬磨得深可見骨。
粗糲的衣料上,濺滿了污泥和血跡。
聽到腳步聲,他手指一顫。
在我俯身遞東西給他時,對方尖利的小牙刺破了我的手背。
隨著抬頭的動作,他眼中的冷冽逐漸退散,變得慌亂。
「我,不是你們大梁的太子。」
少年高挑的眉峰下,琥珀色的眼珠,似一塊溫涼的幽玉。
若洗干凈了臉,也是一個俊朗的少年郎。
我挑起他的下顎,他的右手被我強扣在墻上。
緊接著,呼吸一重。
卻死死抿著唇,維持著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只是短衫因少年抬手的動作,襟口微敞。
注意到我的目光。
少年別過臉,眼底劃過一絲窘迫。
我下意識垂了眸。
「本將當然知道你不是太子,但你目前也只能是太子,你若肯陪我演一段戲,事情結束后,本將會允你一諾。」
他牽起唇角,盯著我的眼睛,忽然笑了:「阿季按將軍姐姐說的做了,最后會死嗎?」
我沉默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嘗嘗這個,熟的好吃。」
我將炙牛肉扔給他,轉身離開。
魏蒔當著草原人的面自稱「孤」。
一個大梁太子的分量,能換回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草原人豈會不知。
前世,我是在他開口之前,便用內力以碎石擊暈他。
只稱他是我大梁的商賈大戶,這才得以將人帶走。
如今有這個少年在軍中充當太子,才能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