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掀開我頭上的喜帕,惡心道:「原來救孤的就是你這麼個丑陋玩意兒?」
他說看我一眼都倒胃口。
太子妃斥我粗鄙無狀,命人挖去我的膝骨。
賜給邊關的爹娘一盅熬好的骨湯。
五年里,我提不起長弓,上不了馬背,再也看不到記憶里的大漠長煙。
爹娘懸梁自盡那日,我火燒東宮。
再次醒來,我又回到了救下太子的那一日。
草原王子朗聲道:「你贏了,但俘虜只能帶走一人。」
太子冷冷命令道:「快帶孤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毫不猶豫隨手點了一個人:「他,才是我大梁太子。」
1
我數不清這是魏蒔第幾次過來暗室了。
黑紗蒙上我的眼。
他說:「別怕,很快就不疼了。」
我不怕疼。
但是下一刻,膝骨被一柄鋼刀活生生剜出的時候,我還是咬破了舌尖。
整整一百三十七刀。
黏膩冰涼的血淌了一地。
每一次,魏蒔總能想出一些折磨人的新花樣。
見我因劇痛失聲縮成一團,他皺眉安撫:「芷儀昨夜驚夢、憂思過度,這雙腿于你已是無用,不如教她好受些。」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哆嗦著唇乞求道:
「魏蒔,殺了我吧。」
我一心求死。
魏蒔卻笑了:
「不應該啊,我大梁鎮守邊關的女將,就這點兒能耐?」
這兩年,他用邊關爹娘的性命相逼,不許我死得痛快。
魏蒔如此恨我,只因我讓他的心上人委屈了。
現今的太子妃葉芷儀,曾沒名沒分跟了魏蒔數年。
五年前,我從草原人手里救下已是太子的魏蒔。
護送他回京途中,卻遇見悍匪。
危急時刻,為了護住魏蒔,我的面具被匪徒的短斧劈開。
臉上豁出好長一道猙獰的疤痕。
傷可見骨,再難痊愈。
陛下聽聞后,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稱贊我的忠心,一紙婚書為我和太子賜了婚。
圣意不可違。
入主東宮兩年,魏蒔廢去我一身武功。
他說:「女兒家就該柔婉一些,沈嵐,你本就貌丑,再碰這些粗鄙武人的東西,實在不像話。」
我不肯。
魏蒔便笑著威脅:「你爹娘是否安好,不過是孤的一念之間。」
我服了那藥丸,生生疼了一整夜。
直到陛下病重,魏蒔奉詔監國。
他再也不肯裝了。
迫不及待廢了我的位置,迎娶了翰林院修撰之女葉芷儀。
我與魏蒔的兩年夫妻名分,便成了如今素有賢德之名的太子妃的一塊心病。
她央求魏蒔將我的膝骨剜出,熬成一盅湯。
偷偷送去給我遠在邊關的爹娘。
笑著告訴他們:「這是用你家女兒的骨頭熬成的。」
我娘聽完就瘋了。
葉芷儀繪聲繪色向我描繪那個場景:「沈嵐,你好歹也是做過太子妃的人,怎麼會有個瘋婆子一樣的娘呢?」
我幾乎要將牙根咬碎。
暗室里不見天日。
她走到我身邊,居高臨下道:
「區區一個邊關女將,也配與我爭奪太子殿下?
「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初入京途中那伙歹徒,就是本宮安排的。
「你就頂著這張丑陋的臉,在這陰詭地方被磋磨至死吧。」
后來邊關傳來消息,我爹娘不堪受辱,懸梁自盡。
魏蒔深夜來看我,難得露出憐憫的神色:
「芷儀這次的確做得有些太過了,沈嵐……孤會補償你的。」
他如同施舍般承諾道。
生怕我提出過分的要求,傷害到他的心上人。
我不需要魏蒔的補償。
那一夜,我打翻燭臺。
大火綿延燒了半個東宮,為自己建造了最后的墳冢。
我這一生忠君愛國,為了大梁幾度出生入死。
換來的結局卻是后宅婦人的陰損設計。
熊熊烈火,將我的目光燒得一點點渙散……
大漠長煙的景象卻逐漸清晰起來。
2
再次醒來,日頭刺眼。
我下意識用手蓋住眼睛。
卻發現,這雙手除了習武留下暗繭,絲毫沒有被葉芷儀的婢女們用鐵釬子穿透的痕跡。
雙腿亦是完好無損。
入眼是熟悉的軍帳。
這時候,一個人急匆匆闖入大帳,向我稟報:「將軍,太子殿下不聽勸阻,強行出城游獵,被草原人扣下了。」
來人叫麻子,是我曾在軍中的手下。
我有些恍惚,他還活著?
抑或者說,我重生了。
很快,上頭傳令下來,命我帶一支軍隊營救太子。
帳中的兄弟們紛紛討論。
「將軍,你說咱們大梁的太子長啥樣子啊?」
葫蘆咂巴著嘴:「聽說好看得像個娘們。」
魏蒔俊秀的面容在我腦中一晃而過。
重來一世。
我恨不能生啖其肉,又豈會救他?
我刻意等到天明,率眾人前往草原。
長風獵獵,草原大王子長慕在荒野上放了一個巨大的籠子。
俘虜們被扒去外袍,置于籠中,里頭的俘虜們兩股戰戰。
我一眼就看到居于最中間、僅著一薄衫的太子魏蒔。
去除了華服,魏蒔的眉眼依舊難掩風華。
長慕如前世一樣,提出與我比箭。
「沈嵐,你若贏了便可帶走商隊俘虜,輸了——本王便殺了他們。」
我如前世般答應了。
長慕的箭矢破空而去。
同一時間,我手中的羽箭離弦,百步之外,我的箭矢如前世一般,劈開長慕的箭尾,直中靶心。
弓弦帶動著拇指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