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也經常宣他來未央宮用膳。
一來是方便給他進補。
二來,他能經常在皇后面前露臉,底下人就不敢欺上瞞下地克扣他。
13.
「所以,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嗎?」
我咬牙想支撐,可內心卻已開始崩潰。
想我一頓飯一頓飯拉扯他到這麼大,扶他登上了帝位,協助他安定朝局,從未做過對他不利的事情。
他卻、他卻!
趙淵輕撫了一下我的臉,「娘娘忘記了對我的承諾。」
我忘了……什麼?
「娘娘明明答應過我每一頓飯都陪我吃。可是后來,娘娘卻一心撲在了輔導太子的文治武功上,即使宣我來未央宮,也沒空和我一起吃飯了。」
趙淵曾中過一次毒,不知是誰投毒在他的早膳中,他僥幸撿回一命,卻再不敢輕易進食。
為了安撫他,我便答應他,允他可以隨時來未央宮用膳,且我一定會陪著他一起,不讓壞人害他。
「娘娘未能信守諾言,我不怪娘娘。我知道娘娘是為了輔佐新帝才入的宮。我只怪自己不得父皇青眼。幸好我那些兄弟都夠蠢,最后還是我安穩地坐上這個位子,能日日與娘娘相伴。」
他的手順著我的頸線下滑,「聽說我那幾個沒被娘娘選中的兄弟總在家里憤憤不平。呵,他們該慶幸自己走運才是。若娘娘選了他們,我父皇的子嗣便要多折損幾個了。」
我心中悚然一驚,「九王之亂,是你在幕后推手?」
當初先帝剛駕崩,二皇子便反了,于太子登基典禮之上斬殺了太子,妄圖取而代之。
可其他皇子焉能就這樣臣服于他?
二皇子此舉仿若點燃了謀逆之火,有點野心和能力的皇子都紛紛效仿他,打著除逆賊的幌子接二連三地造反。
九個皇子分出了四個陣營,短短兩年之內,皇位上的人如走馬觀花一般換個不停。
朝野上下被牽連的人不計其數,時局震蕩,百姓終日惶惶不安。
直到最后兩方爭奪之人兩敗俱傷,方才結束了那混亂的日子。
那兩年,又被史官稱為「九王之亂」。
趙淵重重地捻了我一下,笑道:「娘娘真聰明。」
我氣息不勻:「無恥!」
趙淵絲毫不理會我的申斥,不緊不慢地繼續著欺凌我的動作。
「本來我是想一點一點俘獲娘娘的芳心,可是娘娘總是無視我的心意,還要替我選后封妃,我就不得不使用點特殊的方法,讓娘娘無法再回避了。」
他突然重重地撞了我一下。
我幾欲散架,忍著痛否認:「你在胡說什麼?我不明白!」
「這種時候了,娘娘還要裝不知道麼?」
又是一記劇痛,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是,我知道。
我早就察覺到了趙淵對我別樣的心思。
14.
人人都傳天子趙淵事母至孝。
但凡太后開口,無論是物品索要,抑或是政見擢選,無所不應。
更每日風雪無阻地晨昏定省。
起初,我也以為他只是單純的仁孝。
直到我發現,與我在一起時,他的目光總是片刻不離。
我隨口所提及的事物,他也要費盡心思地尋到,送來。
言辭間,也有過若有似無的試探——
「娘娘一輩子都陪著阿淵可好?」
若他還是當年那個弱小無助的孩子,這一切自無不妥,只不過是渴求一些關心罷了。
可隨著他對朝政拿捏愈發熟練,我便意識到,他已是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男人、一個工于心計的帝王。
那深邃的目光后藏著的,不可能還是孩子的單純。
但終究是沒有挑破的事,我也只能裝作毫無察覺。以他已到親政之齡、有親政之力為由,退朝還政于他。
如此便可縮短每日與他的相處時間。
同時經常在言語中敲打他,強調我們身份的鴻溝——
「陛下孝心哀家心領了,下次切莫如此大費周章。」
「陛下也該立后封妃了,為皇家開枝散葉亦是君王的職責,哀家也想后宮中多些歡聲笑語,有幾個娃娃能承歡膝下。」
我堅信,他只是一時想差,將少年時代的依戀孺慕懵懂地錯認成了男女間的喜歡。
他是我半看著長大的孩子,一直乖巧聰慧,他一定會醒悟的。
可現實,卻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這只是我自以為是的想象。
我的敲打并沒有讓他醒悟,反而令他意識到我的躲避,從而愈發瘋狂。
15.
我自此被拘在了未央宮。
未央宮里外都是新面孔,不認我,只認趙淵。
除了一個人,落月。
我也是在被囚入未央宮后才知道,原來落月當年是在趙淵的安排下,才得以來到我宮里。
這麼多年她做事一直忠誠妥帖,我才慢慢將她當成心腹,對她信任有加。
可原來,她從開始就是趙淵的人。
也就是說,很久之前,我的一舉一動就在趙淵的眼皮子底下了。
是早已落入他陷阱的獵物。
也許我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趙淵,才會落入如此被動的境地。
他不是什麼乖巧聽話的孩子,也沒長成謙謙如玉的君子。
他只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逆徳悖倫的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