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嗔了我一眼,「也不知郡主為何要這位子?」
「因為,權啊!
「權勢,是最迷人的東西!」
麗妃撇撇嘴,似是完全不理解我的想法。
我看著她:「當初我曾答應,待事成之后就給你和子衿新的身份,放你們平安離去。此事,你可有改主意?」
「自然不改?」麗妃想都沒想,「我與子衿相識于風塵,相戀于卑微。我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同他逃離苦海,擺脫賤籍。尋個安逸的小鎮,相知相守度過余生。若是他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幾個孤兒……」
麗妃臉上帶著無限憧憬,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代寵妃,而只是個十來歲單純美好的少女。
「就不知,另一個,改沒改主意了!」
我如嘆息一般的聲音還未落下,魏如海就進來稟報:「郡主,叛軍已到。」
還沒等麗妃來得及高興,緊接著魏如海就說了接下去的消息:
「叛軍以藏匿妖妃為名將公主府團團圍困。李子縉讓長公主與郡主早日束手就擒,否則他將火燒公主府。」
——
麗妃,原名周茹茹。
七歲被親爹賣進風雪場。
十歲開始接客。
十三歲認識李子縉。
十六歲,由李子縉領到了我面前。
十七歲,入宮成為寵妃。
二十二歲,寵妃一朝變成禍國妖妃。
如今,過去于苦難中一同攜手過來的情郎,相約好要一起相知相守度過一生的情郎。竟然率兵圍了長公主府,要他們交出妖妃,處以火刑。
周茹茹傻了。
恍恍惚惚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為何、為何會如此?明明、明明他也吃了那麼多苦!他也想逃……」
我大笑:「當然還是,因為權啊!」
李子縉是皇子后裔,瘦麻稈和他兒子死光后,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這些年,我給了他兵,給了他錢,也給了他權。
他在外領兵造反,讓這個本就崩壞的朝堂,又陷入外患之困。
只是,一路的勢如破竹,助長了他的野心。
讓他生了些不該有的想法。
我指尖輕點桌面,看著周茹茹的眼,帶笑緩緩道:「我再問你一遍,可有改主意?」
——
叛賊李子縉,冒充皇室血脈,于長公主府前被剿殺。
殺他的最后一刀,是周茹茹親手插進他胸膛的。
「算我瞎了眼!」她赤紅著雙眼。
猩紅的血濺到她臉上,美到妖冶。
李子縉到死都想不通,明明這些年他步步為營。一步一步將我原先派給他的人手換成自己的。造反的過程中,又中途吸納了不少新的軍隊。
他借由皇室正統的名號,自認為在軍中已有絕對的威望。
為何臨到頭,只憑我一句話,就讓所有士兵,調轉了刀口。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他所有自信滿滿的籌謀,不過是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任罷了。
公主府的私軍,可不僅僅是守在四四方方的公主府,保護我們安危而已。
當年,他是如何被我娘找到的?
可不僅僅是巧合。
我娘的男寵中,既然有他這個皇子后裔,又豈會沒有其他能人異士?
看吧,他們一直就說我是傻子。
可是我這個傻子, 自小就對他們說過,我娘的男寵個個本事都大著呢。
可他們不信。
我也早早地,叫公主府的私軍現了身。
他們也絲毫沒有警惕。
殊不知,一切皆源于輕視。
——
李子縉死后,我娘終于出面, 以皇室僅存血脈為名,收拾了殘局。
并將我由「蘇」姓, 改成了「李」姓。
為何如此,自然不必多說。
大臣當中有意見的, 也都閉上了嘴。
當年, 長公主親斬駙馬, 平定叛亂。
十五年后,長公主之女不費一兵一卒, 剿殺逆賊。
她們母女, 一個比一個變態。
誰能保證他們若是不從, 這母女倆會不會將他們當作下一撥叛賊砍了?
朝臣們不敢賭。
自然也就默認了我繼位女帝的事。
登基大典過后,我娘看著頭戴珠冠坐在龍椅上的我,說道:
「你終是完成了你爹未完成的事。」
我笑了笑, 語氣淡然:
「娘您說笑了。
「朕是順應天命, 而朕那爹, 不過是亂臣賊子。
「他怎配與朕相提并論?」
我娘整愣了片刻。
終是如十五年前一般大笑三聲。
笑出了隱隱淚意。
這麼多年, 她從未教養過我, 唯一教我的, 竟是讓我與她一般養出了一副冷心冷肺。
當年之事,以他們二人立場來看,無所謂對錯。
只是對于從小沒感受過正常的父母親情的我來說,誰敗誰勝, 誰死誰活。又有什麼要緊?
我那爹的面貌,我早已忘了。
哪怕他從活過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識他。
更無ƭũŧų法, 對他生出一絲父女之情。
我所做之事, 從不為何人之遺志。
皆是我想要罷了。
沒多久,我娘自請離宮。
她說她這被公主的身份束縛了一生。
這些年來, 又在瘦麻稈皇帝的監視下, 過得渾渾噩噩。明面上她身邊美男無數, 可其中又有多少是各方勢力塞到她身邊來的呢?
如今我成了女帝,她自然要掙脫皇室的一切, 過一些真正逍遙的日子。
——
「我娘是走了,怎麼你這個一心想出宮的卻留下了?」
周茹茹正躺在貴妃榻上吃葡萄。
聞言嬌媚地翻了個白眼:
「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們皇家的人心眼子都臟。
「不過我這輩子在外漂泊了太久了。好不容易叫我混到一個太妃的位置。白吃白喝還有宮人伺候, 同你這個心還不算太黑的女帝做伴,倒也不錯!
「我可不想再奮斗了!」
我十分無語地斜了她一眼,繼續處理手上奏章。
周茹茹腳邊跪了一個面白無須的太監。
正雙手托著果盤舉至頭頂,恭恭敬敬地伺候她這位太妃娘娘。
就這麼舉了半日, 跪了半日。
許是手麻腳麻, 漸漸地開始守不住,顫抖起來。
周茹茹不耐煩地踹了那太監一腳,罵道:
「跪端正別撒了!
「好歹曾經是侯府世子, 怎麼連個規矩都學不會?」
小太監連連磕頭,求太妃娘娘贖罪。
待小太監被喝退出去,周茹茹指著正以極盡卑微的姿態退出勤政殿的身影:
「陛下可識得此人?」
而我只是抬眸掃了一眼:
笑答:「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