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我也沒想到我會來。
感情中,我曾是一個失敗者。
我受過一次傷害,幾乎體無完膚。
我以為我不會對第二個人付出真心。
可是得知裴青瑯「死訊」的那天,我才意識到,我不能失去他。
我愛他。
無論我再如何勸說自己要想清楚要清醒理智。
但愛是理智也無法壓抑的東西。
我必須要走到他的面前。
大帳里,燭火明滅。
裴青瑯握著我的手臂為我上藥。
「上一次,就很想這麼做了。」他說。
我恍然。
東燕城中,織羅山下。
我向他道謝,有風吹起我的衣袖,露出青紫交錯的傷痕。
一貫冷靜的裴相忽然有些怒氣,可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麼。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借「小貓」之名,把最好的藥油送給我。
而今天,終于可以不用任何人做理由,他親手為我上藥。
我伸手抱住了他。
裴青瑯一愣,旋即以更大的力氣抱住我,親吻我的額頭。
窗外大雨連綿,我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我知道這一戰艱險,腹背受敵。但你答應我,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好嗎?」
「裴青瑯,我等你回來娶我。」
22
我照常去給公主講課。
北方的風沙在我臉上留下的傷疤已經淡得看不出。
可我的心智卻越發堅毅起來。
我這雙手,扒過死人的尸首。
為不能瞑目的士兵們合上過雙眼。
我在尸橫遍野的修羅場上痛苦地流不出一滴眼淚。
即便此時我握著筆寫字作畫,可我知道,我心里有什麼東西,已經堅硬得好似玄鐵。
自我回到洛陽,已經有十余天。
距離裴相「身死」,也有十余天了。
宮內的情勢發生了很大變化。
從內侍到大臣,莫不心事重重,如履薄冰。
那日裴家的府兵從北方帶回了靈柩。
裴老夫人親自演了一場痛哭的好戲。
為的是讓東和王確信,皇帝最倚重的肱骨之臣、手握幾十萬大軍兵符的左相裴青瑯,已然戰死沙場。
江東裴氏不會再聽從一個死人的號令。
裴老夫人親口告訴東和王——
倘若他起兵要反,裴家上下愿助他一臂之力。
東和王的勢力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洛陽城中人人都知道,他馬上會成為下一個君王。
只是看他要挑哪個良辰吉日了。
一部分左右逢源的官員,立馬倒戈向他。
裴允也從東燕城來到了洛陽。
聽說,在謀害裴青瑯的事情上,他出過不少力。
他一貫很能拍馬屁,東和王被他捧得十分開懷,提攜他來洛陽當官。
這天,我從宮中回來,正在小院里逗貓。
侍衛通稟,說門口有人自稱是我的故交,一定要見我一面。
府門打開,門口正是裴允。
騎著高頭大馬,驕傲得不可一世。
「沈馥玉,一年未見,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
「看來離了我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嘛。」
「我早就告訴你了,做女子就該安心呆在內宅,你整日拋頭露面,雖然當上了女官,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理都懶得理他,說:「把他從門口趕走。」
裴允高傲道:「我可是東和王的幕僚,我看你們誰敢?!」
我的侍衛們才不管他是誰家的,說趕就趕,七手八腳地拽他下馬。
裴允怒吼道:「沈馥玉,從前我是看在裴青瑯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現在他已經死了,你以為你還有什麼靠山嗎?!」
我笑了,告訴他:「我是朝廷官吏、公主之師,陛下就是我最大的靠山,你難道想辱沒陛下不成?」
裴允不屑一笑:「我只知有東和王,不知有陛下。公主之師算什麼,他日我便要成為公主駙馬!」
他俯身向我,冷笑道:「沈馥玉,你若求我,我便準你做妾。」
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23
裴允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我:「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笑了:「打得就是你,你不知道吧,我早就想這樣打你了。」
他要沖上來,我的侍衛立刻把他按在了地上。
他大吼:「我將來可是東和王的女婿,你們敢這麼對我?!」
我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婿,今天也別想跑——裴允,沒有趕去東燕城一刀殺了你,已經是我仁慈,你怎麼還敢在我面前說些不知所謂的話的?!」
他還把我當成當初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沈馥玉。
但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是了。
又或者,我從來都沒有「是」過。
不遠處,有人策馬趕來,一身紅衣鮮艷張揚。
她驕聲喝道:「沈馥玉,你不放開裴郎,我要你好看!」
信安郡主。
我一腳踹在裴允胸口,沖她一笑。
「信安郡主,好久不見了。」
我入洛陽以來,只在公主書房里遠遠見過她一面。
她要向公主行禮,而我站在公主身側,也受了她一拜。
那時她同我說話十分陰陽怪氣。
「東燕城一別,沈夫人搖身一變,成了沈學官。想來裴相出了不少力,真是讓人羨慕啊。」
「原來裴相也并非傳聞中光風霽月,不然出手幫你這個有夫之婦,為的是什麼呢?」
我并沒有生氣,只是看著她微笑。
「郡主今日宮裝嚴整,讓我想起了從前一樁舊事。」
「我年幼時隨家人去騎射場,有個小女孩執意要同我比賽射箭,三局三敗,她輸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