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提出舉辦「狩獵集」的人,也被她弄死了。
而這不過是一個月內發生的事。
西南正式和燕北宣戰。
燕帝帶著貴妃,還有三位皇子與其他重臣,在前線住營扎帳。
白黃交加的營帳,綿延數十里。
燕帝坐鎮指揮,宇文渲為主,宇文渚為輔。
宇文沉和我屬于跟團游。
這場仗打得很不容易。
燕帝也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燕國人高馬大,兵強馬壯,訓練有素。
西南人矮小瘦弱,缺兵少馬,都是沿路征兵來的烏合之眾。
燕軍卻占不到任何便宜。
但我看得很清楚。
西南軍是人心所向,師出有名。
哥哥死了弟弟上,丈夫死了妻子上,前赴后繼,不死不休。
燕帝看不透這點,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疑心放到了宇文渲身上。
這主要是宇文渚的手段。
他一天十二封軍報,向燕帝告宇文渲的狀。
今天說二弟陽奉陰違,不聽爹的話。
明天說二弟偷偷讓下面人稱王。
后天說二弟醉酒喊貴妃的名字。
最后這個,可能是真的。
總而言之,燕帝深深忌憚起宇文渲。
但宇文渲在一線打仗,也不能把他叫回來。
帝王怒火發泄到別人身上。
宇文沉走進營帳時,額頭被硯臺砸出了血。
一滴鮮血自額角往下,沿著臉側流淌,下巴還在滴血。
他三天已經挨了五回打。
「阿漁,最近少出門吧,父皇看我們不順眼。」
「這日子過得還不如你在南朝當人質呢。」我給他上藥。
他沉默半晌,按著額頭,握住我的手。
「等哥哥當上皇帝就好了。」
這話一說出來,更顯境遇悲涼了。
燕帝是年過花甲,但身體很康健。
宇文沉再這麼被打下去,指不定誰走在誰前面呢。
而且事情躲是躲不了的。
燕帝要召見我。
是趙平燕來傳旨的。
宇文沉被刻意調走了。
我去之前,還要往小腹上纏紗布。
因為按照時間來講,我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去了,是不是就回不來了?」
正是黃昏,狂風大作。
營帳拉到地面的四角,吹得往上翻飛,像是要掀過天去。
隨處可見的燕旗,被刮得獵獵作響。
趙平燕牽起我的手。
「我會在你身邊。」
15
進燕帝營帳前,要先檢查利器。
我們連寬松的外袍都脫了,穿著中衣進去的。
燕帝讓我們喝酒。
「我懷著身孕,不宜飲酒。」
他將手撫上我的小腹,語氣陰惻惻的。
「誰知道,這孩子是趙家的,還是宇文家的?」
我往后避開他的手。
他收回了手,握著酒壺,自己倒酒,語氣慢悠悠。
「你真以為,是孩子保住了你的性命?我是看小五喜歡你罷了。
「渲兒最看重小五,小五最看重你,多好啊,你就成了把柄。」
他想要把我軟禁在身邊。
……
這酒一直喝到夜里。
燕帝快要醉了。
趙平燕仍還清醒著。
我也是。
我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衣服。
將小腹上纏著的紗布,一圈一圈解開。
解開最后一圈時,約莫六寸長的軟刃,輕輕落到我的腿上。
我和趙平燕絞盡腦汁,才想到將利器藏在這里。
沒人會懷疑孕婦的肚子。
我從桌子底下將軟刃遞到趙平燕手里。
我悄悄繞到燕帝身后,用手肘鎖住他的脖子,用盡全力往后拖,將大團紗布塞進他嘴里。
趙平燕迅速撲過來,幫忙把紗布往嘴里塞。
燕帝死死瞪大眼睛,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整個人往下跪,壓住他的右邊胳膊。
趙平燕以同樣姿勢壓在左邊。
燕帝還在劇烈掙扎,眼睛瞪得快要裂開,臉上青筋鼓動。
趙平燕拿出那六寸長的軟刃,利落地割破燕帝的喉嚨。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我從燕帝身上爬下來,癡癡地癱坐在旁,冷汗已經浸透衣衫。
趙平燕無比冷靜。
她扯過地上多余的紗布,擦去臉上被濺的鮮血。
而后站起來,把他嘴里的紗布都抽了出來。
燕帝直愣愣地看她,嘴唇還在顫動,但發出的聲音破碎不堪。
趙平燕蹲下身,將耳朵靠過去聽,表現出極好的耐心。
但燕帝最后一句話,是在用下流話侮辱她。
趙平燕聽得挑眉,像是饒有興致。
然后給了他下面一刀。
「睡過我的人,多了去了,死了只會說這個的老廢物。
「還有,我的名字,是踏平燕北的——平,燕。」
燕帝死了。
夜里,風也停了。
趙平燕走出營帳,假傳燕帝旨意,傳召宇文渚。
只等宇文渚進帳,我們就嫁禍給他。
過了一會兒,帳外果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我和趙平燕彼此對視,靜靜守在門口兩側。
只等他進來,就將他留住。
來人手持長劍,闖進燕帝營帳,面色焦急。
「宋漁!」
「宇文沉,怎麼是你?」
我如墜冰窟。
宇文沉用力抱住我,上下打量,神情急切。
「聽說父皇召你,你沒事吧?」
我指向燕帝的尸體:「你快走!」
宇文沉聞言推開我,緩緩走到尸體旁,愣怔住了。
「父皇……你們殺了他?」
我無言以對。
我都快忘了,這畢竟是他爹啊。
趙平燕眉頭緊鎖,側身貼在入帳處,透過縫隙,觀察外面。
看見遠處接連的火把,她幾乎是立刻做了決定。
「宋漁,宇文渚馬上要到,我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