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微怔,低頭看我。
「這回又是求生之舉嗎?」
「算是討好吧,我是討好型人格。」
「那你以后,不能這樣討好別人。」
我和趙平燕住在了燕王宮里。
我們時不時遇見趙溪珩。
他不是在和三公主喂魚,就是陪四公主作畫。
日子風雅至極。
他對我和趙平燕視而不見。
甚至有一回,我們和他上了同一座橋。
三人迎面而過時,我正要說話,他目光冷淡,往側退讓,全是避嫌之意。
我扔下一句「玉佩在二殿下那里」,也就快步走了。
半路遇上三四位宮人,合力在井里打撈東西。
圍觀的人不少。
有人說是南朝的公主跳井了。
但活人溺死,和死后拋尸,只看一眼,就知道區別。
這分明是被人玩死了扔進去的。
可我和趙平燕自身都難保。
撈上來的尸體,被草席隨意遮住,就往宮外拉。
我以為是送去亂葬崗,便掏出銀子,想托人為她收尸。
宮人卻笑著說不用。
「像這種自殺的南朝女子不少,三公主都讓我們在城外好好安葬。」
我曾見過那位三公主。
她滿心滿眼都是趙溪珩,沒想到還有如此善意。
趙平燕沉思道:「恐怕是另有其人。」
很快,我和趙平燕的第一個危機到了。
燕國皇室要舉辦「狩獵集」。
此狩獵,非彼狩獵。
因為獵物不是山林野獸。
而是我們這群被擄來的南朝貴女。
要將一百名出色的美人,不論出處,衣衫盡除,驅趕進山林中。
等待皇室子弟來獵。
狩獵集就像是燕國宗室的慶典,要將好的獵物,拿出來共同分享。
就連燕帝新得的南朝寵妃,也開不了后門。
我和趙平燕也不例外。
9
狩獵集就在明日。
我一夜沒睡。
走在廊下吹風,遠遠地,聽見悠揚笛聲,飄忽不定。
誰家玉笛暗飛聲?
我遙遙望去。
那道清雋身影,雙手橫持竹笛,月光傾瀉在她身上,更添三分清冷。
我被這景象,震得一時恍然。
有多久沒聽趙平燕說,她要及時行樂了。
從前我嫌她癲得很,如今懷念起來,也覺得自己可笑。
我知趙平燕的性子要強,她不想讓我看到這一面。
所以我默默離去。
但不經意瞧見,宇文渲佇立在門口,神色極其復雜。
身后有人為我披上狐裘。
「相信我,宋漁。明天我會第一個找到你的。」
我把頭縮進狐裘里,盯著宇文沉,探出指尖,觸碰他的眉眼。
心里有萬語千言,最后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話。
「沒事,你找不到,我也不怪你。」
若是他沒找到我,我不愿受人凌辱,便要死了。
既然人之將死,那麼其言也善吧。
第一縷晨光,刺進西山林子,山霧很快被驅散。
山上插滿黃色幡旗,寫著飛揚的「燕」字。
山腳已經站滿一百位南朝貴女。
在宮人的冷聲呵斥下,大家極其屈辱,當著外人之面,慢慢除盡衣衫。
尚且年幼的小郡主,哭著不肯脫衣服,被侍衛拿刀將衣裙,生生劃開再挑破。
我和趙平燕脫得很干脆,約好兩個人躲在一處。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但沒想到大家都脫光了。
燕人拉出二十條黑色獵犬,向我們沖了過來。
眾人鬼哭狼嚎地往山里逃竄。
燕人只管笑得前俯后仰。
我和趙平燕也被人群沖散了。
我找了個視線隱蔽的位置,將自己藏在草叢里。
拔下發簪,散開頭發。
昨夜宇文沉用香膏替我擦了三遍頭發。
他拿出了那對通體雪白的鳥雀。
是他在南朝為質時,和燕國保持聯系的法子。
「這是會吸引巧雀的香氣。」
巧雀是成對行動的。
他提前放了一只在這林子里。
另一只在他手里。
只要我能吸引到這只巧雀,宇文沉就能很快找到我。
日頭一寸寸移著,時間格外煎熬。
我深埋在荊棘雜草里,時刻都膽戰心驚。
慢慢能聽到騎馬上山,慢慢聽到女子嚎叫。
有人捕獵成功了。
我不敢換地方,保持一動不動,呼吸都放得很輕。
頭頂突然傳來興奮浮夸的笑聲。
「啊!這里竟然有一只——巧雀!」
這并不是宇文沉的聲音。
我瞬間如墜冰窟。
10
我閉上眼睛,握緊簪子,準備自盡。
手腕被大力往上扯起。
我一時用不上勁。
反被那人拉到了馬上,裹進溫暖的白狐裘里。
「是我晚到一步,你就打算留給我尸體嗎?」
他的聲音里帶著難以壓抑的怒氣。
我被打橫放在馬上。
他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按住我的腰,以極快的速度沖下山去。
我半個身子垂在他腿側。
眼前的山路急劇后退,形成細密的黑黃線。
連我倉皇落下的眼淚,也很快被拋在馬后。
我仰起脖子問他:「趙平燕呢?」
宇文沉壓低身子,能更靠近我,在風里回復我。
「我哥去找她了!」
宇文渲拖著病體去救她了。
快出圍場的時候,我遇見了趙溪珩。
那時我正被宇文沉打橫抱在懷里。
赤腳劃滿血痕,無法走路。
我全身只裹了件白狐裘,隨著宇文沉的行走,不時會露出光滑的肩。
我試圖動手去遮,但管上就管不了下,反而露出更多春光。
宇文沉冷著臉訓我道:「遮不住就別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