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沒過幾天,宮里就有一件更大的喜事傳出。
——皇后娘娘回京了。
據說,皇后娘娘是徐閣老養在老家的嫡幼女,與當今陛下一見鐘情后,便成了親。
成親后,徐家小姐隨陛下一同進京趕考、拜見父母,卻意外在路上失散。
失散后,徐小姐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只好先在附近的莊子上住下。
生下大公主后,才回到京城。
封后大典上,皇帝牽著我的手,一起走上這通天的階梯。
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我突然有些恍惚。
曾經,我白月光的畢生所愿,就是站在這里,平天下百姓之難,造天下百姓之福。
現在,我站在了這里。
不過,還有一點不同。
我是皇后,徐婉婉。
17
入宮第二天,我去和太后請安。
太后娘娘是先皇的皇后,曾經育有一女,只可惜,在十年前意外身亡。
皇帝登基后,太后垂簾聽政。在看到一切走上正軌后,她就漸漸放權,不理政事。
就算不是生母,皇帝對她也是誠心尊重。
看清楚我的臉后,太后有些微微的愣神。
「哀家怎麼感覺在哪里見過你……」
「許是臣妾年幼時進宮,母后曾經看見過。」
我連忙把話題岔過去。
太后拉過我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我幾眼,最后忽地笑了。
「快坐吧,」她說,「哀家子女緣淺,臨老了也沒有個念想。先帝只有如今陛下這一個子嗣,哀家自是把他當親子一樣看待。」
「今日看到你,倒是讓哀家想起了我那早逝的女兒。」
「不知道你可知道昭懿公主?」
昭懿公主。
這四個字像是煙火,在我的腦海中炸開。
十年了,京中再無人提起這個名字。
曾經那樣耀眼的人,死后,卻也是無聲無息。
我連忙垂下頭,斂住淚意。
「昭懿公主那樣的人,臣妾怎會不知。」
太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昭懿那孩子生前,在京中辦了個女子學堂,邀請了全京城的適齡女孩一同讀書。」
「有些人家迂腐,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肯讓女孩子去。昭懿就一家家找上門去勸,說一切書本紙筆都是免費的,只出個人就可以了。」
「她一個公主去勸,哪會有人還不同意?最后那女子學堂里,竟然坐滿了上千位女孩。」
聽著她的那些話,我眼眶中的淚意漸漸傾瀉而出,凝聚成水滴,滴落在皇后的常服上。
繼母本不愿我讀太多書,只想等我到了年齡后,隨便找個外地官宦人家嫁了。
因此聽說這個女子學堂開了后,她是不想我去的。
可誰能想到,昭懿公主竟然親自找上門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繼母只能同意。
于是,六歲的我才有機會去讀書識字。
「雖然朝中議論紛紛,可先帝只有她一個孩子,也就任她折騰了。」
「哀家記得,這學堂開了幾年后,昭懿特別開心地和我講,說柳家有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可是才學不淺。寫的文章連那些大儒看了都贊不絕口。」
「昭懿還說,若是開了女子科考,她定是會榜上有名……」
聽到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舉起手、捂住臉,讓淚水沉默地浸濕手帕。
可無論我如何忍耐,還是會泄露出一兩聲細細的嗚咽。
十年了。
昭懿公主已經去世十年了。
十年前,她向先帝提出要舉辦女子科考,讓有才學的女子一同入朝為官。
可是,先帝還沒允許,她自己卻出事了。
昭懿公主喜歡騎馬,可那天,她的尸體被扔在郊外,官府查來查去,竟然只查到幾個盜匪。
盜匪說只是為了劫財,不知道她的身份。
先帝痛失愛女,震怒后下令繼續嚴查,可那幾個盜匪卻在獄中自盡。
所以就只能到此為止。
之后的這十年里,再無一人提起她。
太后屏退左右,把我攬在懷中,慈愛地撫摸著我的鬢發。
「好孩子,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等到我漸漸止住了哭聲,她才柔聲寬慰我。
「沒過去。」我悶說道,「我們還差得遠呢。」
18
平湖東城的暗娼館被一網打盡了。
這個過程中,還牽扯出一堆烏七八糟的人和事,可無一例外,都沒能討得了好。
這個暗娼館是為了供一些當地愛好幼女幼童的官宦世家玩樂。
這些人平日里就囂張跋扈,手段十分殘忍,玩死了不少條人命。
當地不是沒有人報官,可那些能做主的人,要不明哲保身,要不就同流合污。幾年下來,再無人敢提起此事。
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可這次不一樣。
一位叫霜兒的逃了出來,恰好遇見現在的永昌侯夫人。
侯夫人是個好心的,把她收在身邊當初侍女, 硬是躲過了暗娼館的追查,帶回了京城去。
來到京城后, 霜兒去敲登聞鼓鳴冤。
當今的皇后娘娘聽說了此事,怒不可遏,下令嚴查。
當地的那些豪強本不以為意——皇帝初登基, 皇后的父親徐閣老又早已致仕榮養,又能翻出多大風浪?
直到被押解到斷頭臺的那一刻,他們才傻眼了。
皇宮里,李御史家的劉夫人來拜訪時,我正抱著公主不停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