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醉了,發髻散亂,隨意地倒在床上。
「林拓,我明天要當女帝了。」我纏上林拓。
「恭喜公主。」林拓滿眼深情。
「你看,終究還是我贏了。」我的聲音縹緲。
「公主高興就好。」
「你該叫我陛下了。」我的聲音轉冷。
「是。」
「你會為我開心嗎?」
「會。」
「那你會為了我死嗎?」
「只要公主愿意。」
我吭哧吭哧笑出聲,撲到他懷里,聽不出自己是什麼情緒。
「我可舍不得。」
「你不準死。」
「公主高興就好。」他還是這樣說。
「休息吧,我有些困了。」
「好。」
黑暗中,我把手放林拓的手心里:「林拓,你還愛我嗎?」
「愛。」林拓毫不猶豫地開口。
我再次淪陷了。
06
檀香燃了一夜,迎來的第二日的曙光。
我在唾罵聲中登上了皇位,林拓站在我身旁,身后是兵馬萬千。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朝賀的聲音響徹云霄,我緩緩地閉上眼,長舒一口氣。
這條復仇路,我整整走了十年。
十年,走完了別人的一生。
權傾天下,兵馬錢權,我都有了。
可擁有得又太遲了。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可以擁有這些,母妃應該就不會死了吧。
我流了一滴淚。
也僅僅是流了這麼一滴。
我的母妃生得很美,有關她的故事都是奶娘告訴我的。
奶娘說,我的母妃羅輕衣是天底下唯一一個被送去草原和親又被接回來的嬪妃,只因她貌美。
母妃貌美但太過倔強,所以頻頻惹得父皇不快。
中秋佳節,草原王子一眼便看上了那個高高揚著頭的美人,正好那個時候父皇和母妃產生爭執,兩個人互不相讓。
奶娘說,父皇賭氣般地把母妃獻給了貿然求娶的草原王子,他原以為我母妃會低頭認錯,可是她沒有。
她依舊高傲地仰著頭,連一滴淚都沒流,就踏上了和親的路。
07
草原風大,母妃在那里待了兩年。
兩年后,父皇一聲號令,率領鐵騎踏平了草原,把母妃接了回來。
可那個時候,母妃懷胎三月,已經有了草原王的兒子。
母妃是真的愛上了新夫君,草原王已死,她想為他留存血脈,于是跪了一夜,為自己的孩子贏得了一線生機。
再后來,我出生了。
一個公主,一個有著皇家血脈的公主。
母妃得以松了口氣,在這后宮里,孩子有時候就是護身符。
緊接著她又謀劃——她要生一個皇子。
只有這樣,她才有更多的籌碼,才能護住自己的長子,才能有機會當太后。
我從小便知道,我的哥哥和別人的哥哥不一樣。
他很討厭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
在我們兩個人年齡都尚小的時候,他便對我起了歹心。
那年我才 4 歲,少不知事……
「哥哥,這個香囊好漂亮呀!」
「你別碰我的東西!」他一把奪走我拿在手里的香囊,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把香囊扔進火盆里:「我警告你,你不準動我的東西!」
08
我愣愣地看著他:「哥哥,你別生氣。」
「你去給我撿回來,你撿回來以后,我就原諒你!」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開口循循善誘。
「我怕火。」我唯唯諾諾地開口,「它會燒到我的手。」
哥哥蹲了下來:「符瑤,我向你保證,它不會燙傷你,只要你撿出來,我就原諒你。」
我終于鼓起了勇氣,把手伸進火盆,然后留了一手丑陋的疤。
燒痕難治,即使是最好的太醫開最好的藥,都消不了那駭人的疤痕。
從此我總是藏著這疤,以為這樣,就可以掩去自卑。
后來新婚夜,我嫁給淵朝最好的兒郎。
我的駙馬面如冠玉,又是探花郎,我卻不敢摸摸他的臉,怕嚇到他……
「......」
「駙馬……駙馬。」我忍不住輕聲念叨,甚至有些分不清回憶和現實。
十年了,我都忘了他姓甚名誰了。
我能記住的東西越來越少。
我只能記得那一晚,林將軍傷了他,就在我們洞房花燭夜之前。
那時意氣風發的林將軍,用劍指著我的少年郎,當著他的面挑開了我的衣裳。
他的笑里滿是嘲諷,看著我的駙馬:「我什麼都能給她,你能給她什麼?」
那劍染上了血。
強權逼死了我軟弱的駙馬。
意氣風發的將軍不會知道,他逼死的不僅是我的夫君,更讓我看到了當年那個年幼喪母差點被皇后逼死的自己。
我原本是不想爭的。
我原本已經不準備計較了,可他們都在逼我。
都在逼我。
「......」
09
母妃對我很好,她常常望著遠方,一個人發呆。
這天,父皇來母妃宮里,兩個人產生了爭執。
我躲在花瓶后面,隱隱約約聽見他們提到了哥哥的名字。
父皇走后,我從角落里偷偷爬出來,用手拉拉母妃的衣袖:「母妃,你別哭了。」
母妃把我抱了起來:「符瑤,你要記著,符則他是你哥哥,是你親哥哥,你以后要護好他。」
我皺了皺眉頭:「可是哥哥不喜歡我。」
母妃摸了摸頭:「肯定是你弄錯了,哥哥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我不再說話,把頭低了下去。
走到門外,哥哥就站在門口。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肩膀微微顫抖。
我知道,他在害怕。
可我不明白,他為何要害我。
我看了看手上的疤,并不打算原諒他。
奶娘說我才四歲,可以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