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受控制地猛撲向我,喉中發出咔咔的聲音。
我后退著躲開,一手拿著血清,另一手拎著燃燒瓶,看著地上痛苦掙扎的顧今晏。
我終于體會到,抉擇有多難。
顧今晏話都說不利索的時候,還非攥著我的手,一字一句讓我答應,
如果這個血清沒辦法讓他保有作為人的理智,就一定要殺死作為喪尸的他。
我把燃燒瓶放在一邊,拿著血清,一步步靠近。
在顧今晏瞪大通紅的雙眼、痛苦嘶吼的瞬間,我舉起血清的注射管,扎在顧今晏已經發青的脖子上。
「玉皇大帝釋迦摩尼上帝耶和華,不管是誰,求你們保佑保佑顧今晏吧……」
我跪坐在旁邊,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哭著默念,
「這狗東西雖然霸道又嘴賤,但我喜歡他,我真的很喜歡他……」
諸神不語。
耳邊只有顧今晏不似人類的吼叫聲。
變異后的顧今晏,身體果然被強化了,輕而易舉就掙開了繩索。
他爬起身,順著聲音的方向,僵硬轉頭,像是在尋找獵物。
很快,他鎖定了我,一步一步走來。
此時我已經退到了門口,背在身后的手里緊緊攥著燃燒瓶。
抉擇依然很艱難。
什麼時候摔燃燒瓶?
把顧今晏引到實驗室外?還是直接在實驗室內?
如果在實驗室內,就意味著我陪顧今晏一起死。
現實不是偶像劇,這個瞬間我想到的不是愛情,反而是遠在千里的爸媽。
但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我們做了那麼多準備,闖過那麼多關,可是活下去真的好難。
特別是當我看到昔日一臉囂張的白衣少年,現在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我,心就痛到難以抑制,四肢像失去牽引一樣累到抬不起來。
我明白夢里那次顧今晏的痛苦了。
變異后的我也一定是這樣把他逼到了墻角。
他披荊斬棘一路趕回學校的艱難救援,終于失去了全部意義。
顧今晏離我越來越近,而我真的無力去想,該怎麼引著他出實驗室。
認命地舉起燃燒瓶,準備狠狠砸下去的瞬間。
眼前的顧今晏開口,沒有嘶吼,而是磕磕絆絆,
「小……芷……」
僵硬的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指,穩穩接過燃燒瓶,他又喚了一聲,
「小芷……我……還……在……」
我瞬間淚流滿面。
20
孫教授和血清被帶回去后,專案組就立刻投入了研究。
聽說我和顧今晏都勇敢地「以身試毒」并且活了下來之后,他們興趣盎然,非要帶我們回去研究。
高大上的政府辦公樓里,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匆匆走過來。
「何芷芷和顧今晏?」
我們點頭。
對方立刻就紅了眼眶,默默豎起大拇指,
「牛逼啊,現在的小年輕們,都這時候了還能虐我們單身狗。」
顯然是之前在電話里發出國罵的那位。
……就,你們大人能不能成熟一點?
血清很快投入防控和治療使用。相較于孫教授的那個版本,進行了多次提純和改良。
沒有被感染的人注射后可以免疫,感染的人注射后不會僵化。
但對于已經變異的人,專家無奈表示,很難挽回。
災難就是災難,總有傷害是不可逆的。
專家們分析了我倆注射的血清,結論是,可能會有一定的副作用。
于是又逮著我和顧今晏像小白鼠一樣治療了大半年。
血清在我身上的副作用不是很明確,只是有時候,我的手會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
顧今晏更是整個人被里里外外修補了一遍,好在外表已經看不出太大的異常。
一開始肌肉還是有些僵硬,但要強如他,堅持鍛煉,基本與常人無異了。
除了腰上那個傷口。
像一道永久的疤,怎麼都變不回原來的模樣。
半年后,對孫教授的庭審開庭,我和顧今晏也列席。
孫教授看到顧今晏,眼中流露出癡迷,
「實現了,我的夢想實現了,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完美的新人類,我是你的創造者,我是你的父親!」
顧今晏上去就掄了他一拳,「想當我爸爸,你也配?」
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以前是我僭越了哈。
照理說顧今晏這算是擾亂法庭秩序了,我趕緊拉住他。
又指了指腦袋,跟庭長示意,對方表示理解。
經歷過末世的人了,誰還沒點精神疾病。
孫教授被判了刑,如愿地為他熱愛的事業奉獻了生命。
我不再去追問,其他無辜被奉獻的生命到底算什麼。
只剩一個生活準則:好好活著。
回歸正常生活的第一件事,全市補考六級。
考生們哭倒一片。
好在,這次的題目真的特別特別簡單。應了那句話: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于是,生活從哪里暫停,就從哪里重啟。
我們的生活繼續滾滾向前。
后來的我們跟歷屆的學生沒什麼不同
——考前刷夜、掛科重考、吭哧吭哧升到大四,哭著寫論文,跪著找工作。
每天醒來,也都有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在前面等著。
拍畢業照那天,陽光很好。
照片是一個系一個系拍的,但每個系的照片上,都空出了不少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