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魚還再三和我強調:「親手做的。」
我是想要親手做的東西,但能不能把思路打開一點?
看我臉色不太高興,周幼魚恍然大悟:「嫌少了是吧!還有呢!」
事已至此我也不矯情了,我不直說她是真不明白:「我想要普通意義上的那種小東西。」
周幼魚顯得很不情愿,然后進了房間拿出一個小袋子。我眼睛一亮,確實是這種手工品,雖然看著做工不精細,但我不能要求太多,人得知足。
周幼魚貼著我耳朵小聲地說:「這炒黃豆是我偷偷弄的,算是吃獨食,你千萬別說出去!」
我氣急敗壞地說:「不是這種,是那種我看見就能想起你的那種!」
「那你不早說!」周幼魚又進屋去找什麼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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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什麼都無所謂了。
「喏,給你,看見就能想起。」周幼魚走出來把一個用油紙薄薄包著的東西塞進我手里。
我面無表情地打開,不會又是什麼小零嘴吧!
但出乎意料,里面是一張周幼魚的照片,雖然看起來年齡比現在要小幾歲。但非常符合看見就一定能想起這個要求。
「這是我第一天上中學的時候,司令帶我去照相館照的。」周幼魚也湊過來看。
照片里少女眼睛彎彎,酒窩淺淺,雖然有些局促但笑容是由心而發。
周幼魚有一點不好意思:「嘿嘿,那時候看起來有一點傻。」
我說:「現在看起來也不聰明。」
「先前還知道躲著我們跑鎮西頭那棵樹下,這怎麼現在連人都不避了。」二姨太林嵐出來見我倆站在一起說道。
周幼魚和二姨太林嵐永遠有斗不完的嘴:「要你管,你活干完了嗎!」
「老爺回來了,今天可不是你能作威作福的日子嘍!」林嵐轉身掀了簾子又進屋去了。
我勸道:「好了好了,你倆天天吵還沒吵夠啊!」
周幼魚同我告狀:「你看看她多氣人,除了吃的少,真是沒什麼長處。」
我看著周幼魚的衣服肘部打著補丁,縫的倒是平平整整,甚至是一朵花的樣子。
看見我在看她的衣服,她倒毫不在意:「這是太太的手藝,好看吧!」
我說:「受委屈了。」
我指的不只是周幼魚,還有這院子里的其他女人。
周幼魚卻說:「所有人都比你想的要堅強,是你們男人太小看我們了。」
戰爭確實是在打,但打得很敷衍,今日開兩槍,明日開三槍。
陳司令說這就是為了打而打,尤其對真正上前線的人來說,兩邊都是中國人,打不打的贏意義都不大。但大家派系不同還是要裝裝樣子,省的惹火燒身。
別沒死在抵御外敵的戰場上,讓自己人捅了刀子,那死的就憋屈了。
陳司令說內斗肯定會有,但不是現在,別凈讓洋人撿了便宜。
于是我沒事就開始寫情書,一封接一封。
周幼魚的回信一開始還會絞盡腦汁寫兩句思念我的話,后來干脆就沒有了。開始說家里種的菜長的有多麼好,幾乎次次都在匯報,更過分地是開始直接記錄農作物的抗旱的種植經驗。
氣的我直接三天都沒給她寫信了,結果她倒依舊準時向我提交種植經驗報告,直到兩周后的來信才微微變了樣子。
信封里夾帶了一張合照,里面是五個女人,他們安靜地或站或坐,每個人都淺淺微笑著。
周幼魚說照相是按張收費的,所以大家一起照一張比較合適。但洗照片也是按張收費的,她本想就洗一張,讓我和陳司令輪換著看。
但她說二姨太死活都不干,甚至去當鋪賣了自己一對翡翠耳環,要求保證人手一張,一共洗了七張照片。
周幼魚信里面抱怨著:「里面又沒有我想見的人,干嘛要花這份冤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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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句話甜得讓我傻笑了一整天,時不時就翻出這封信來看,照片更是恨不得裝裱起來掛墻上。
但有一說一,得虧二姨太放棄了她的翡翠耳環,否則我就只能把周幼魚從照片裁剪下來貼到筆記本上了。
這場革命戰爭真正打起來還是在三個月后,在蘇聯顧問的幫助下,我軍采取了各個擊破的方針,正式拉開了進軍的序幕。
十個月后革命勢力從珠江流域直接打到長江流域,席卷了半個中國。
陳司令卻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和我說:「馬上就完事了,老子也能回家了。」
你說陳司令有文化,大字認得不多;你說他沒文化,他還常常料事如神。因為他這話剛說完第二天,革命正式勝利了。
雖然革命勝利了,但我并未覺得這個國家變好了,反而有那麼一種換湯不換藥的感覺。
這話我只敢同陳司令私下講一講,他給我的解釋是,那是腦子的問題,不歸槍桿子管。
陳司令因為軍功一下子成為了地方政府炙手可熱的紅人,因此他回去直接把女眷接進了一個三層洋樓的公館里面,最高興的當然是二姨太和三姨太。
唯一覺得可惜的是周幼魚,因為沒人陪她種菜園子了,但陳司令特別把整個后花園都交給她,這件事讓她又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