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斷解釋著自己只是一條普通的蟒蛇,也是會生病會死去的,這片闊大的森林里只有那棵樹才是神,因為它為他送來了彎奴——而之前那些被送來的新娘,都成了祖先們的伴侶。
「斯儺、只有彎奴,斯儺、只愛彎奴……」
他等了她好久了,怎麼會喜歡別的雌性呢?
三年前,神樹邊也出現過一個雌性,可他就是知道,那不是屬于他的伴侶。懶洋洋地卷碎獵物的喉管,斯儺飽餐一頓后,回到洞穴里睡得香甜。
直到后來彎奴又出現在神樹上。
嗅到她的氣息,他不顧一切,瘋狂地趕去神樹的方向,尋找她,纏住她,并且決絕地愛上了她。
是她——
這才是屬于他的愛侶。
聽著斯儺直白的示愛,彎奴沉默了,她想:自己被吊在神樹上的時候,白白母母知道她很害怕麼?
知道她再回不去麼?
知道她會想他們麼?
他們知道。
可他們只是站得遠遠的,望著她哭,卻不肯帶她回家。
白白母母堅信,成為蛇神的新娘,能叫彎奴也成為神仙,不必忍受人世間的生老病死,與那許多苦楚。
但白白母母忘記了,她只想做他們的小孩。
彎奴怨他們,但也不愿意責備白白母母,她不知道要怪誰,于是將自己的怒氣發泄在了斯儺身上。
可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縱容她。
彎奴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生氣。
若是斯儺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告訴她:是的,斯儺永遠都不會生彎奴的氣——只要彎奴不離開斯儺。
但他現在實在沒有精神去管別的事,克制自己不叫出聲并保持正常的神情,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耐力。
無它,只因為彎奴發著呆時,下意識地伸手揪住了他的尾巴尖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捏搓著……真是要命。
她總是在無意識地「懲罰」他。
而斯儺本可以動動自己的尾巴,彎奴便會順手放開,可斯儺又不愿她放開,便選擇了假裝視而不見。
他心甘情愿接受她的「懲罰」。
他喜歡她的「懲罰」。
十二
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斯儺打算,帶著彎奴搬去森林的另一邊。
他們現在住在北邊這一片,因為斯儺的強大,還不敢有入侵者靠近。
但有一個問題,這里馬上就要進入漫長的寒季了。
若是以往,斯儺是不怕的,他大可獨自在洞穴里睡過整個寒季。之前也是為了等彎奴,他才會在這里住了這麼多年。
可他現在有了彎奴。
彎奴怕冷,她需要住在溫暖的南方。
這片森林很大,除了偶爾的干旱,氣候也很規律。
兩年溫季,一年寒季。
森林的北方和南方交錯進行,北方的溫季結束時,南方的寒季還未來臨。
彎奴不可能在寒季里存活下來。
她太脆弱了。
斯儺深知,已經到了不得不帶她離開這里的時候,他應當立即帶著她,動身去往森林的南方,就像從前祖先們做的那樣。
但他猶豫了兩日。
彎奴還沒有徹底接受他,而森林南方的那群獸人,不僅有人類的上半身,還能變換出人類的雙腿,這實在令人厭惡。
他怕彎奴更喜歡他們。
可斯儺最終仍舊選擇了妥協,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彎奴的平安更重要。
他將要搬離的事情告訴了彎奴,只是隱瞞了南方獸人的存在。
彎奴倒是沒什麼感覺。
對她來說,住在森林的南方,與住在森林的北方并無太大區別。
于是斯儺扔下了洞穴里的東西,直接抱著彎奴往南方趕,彎奴百無聊賴趴在他肩膀上,手里也只揪著一朵紅艷艷的花。
斯儺計劃得很好,等他們到了南邊,他可以捕獵,然后趁彎奴睡著,悄悄和別的獸人以物換物。
雖然和他們接觸得少,但斯儺可以肯定,這片森林里沒有比他更強大的存在。
但即便萬事俱備,也總有意料之外。
剛住下不久,一個雌性無意間闖入了他們的領域。
斯儺帶著一捆肉干回到新的洞穴時,彎奴拉著她聊得正火熱。他的記憶牢固,認出了她正是三年前,出現在神樹旁的那個雌性。
他不喜歡彎奴沾上她的味道。
斯儺面無表情,只覺得她那只被彎奴緊緊拉著的左手,真是極刺眼。
彎奴倒是很驚喜。
她太久沒有見過人類,而阿洛又這麼好。
彎奴覺得自己真是好運,在這里居然能遇見一個朋友——是的,朋友,她已經喜歡上阿洛了,甚至隱隱覺得有相見恨晚之感。
從小到大,除了白白母母,她沒有這般主動親近過誰。
這也正是斯儺無比介意的一點。
他隱約感覺到,或許彎奴會被她搶走也說不定。
但他再不喜歡這個叫做阿洛的雌性,也沒有出聲將她趕走。
這個洞穴,以及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屬于彎奴的,也包括他,都必須要聽主人的話。
彎奴不叫阿洛走,阿洛就可以留下來。
正郁悶間,斯儺突然繃緊了身體,他一雙翠綠的蛇瞳豎起,擋住彎奴,防備地望向洞口處。
這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