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儺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最壞的情況果然出現了。
他曾經設想過彎奴見到它的蟒尾會有多厭惡,但當這一切真實發生了,他心里仍舊有些無法接受。
可他也舍不得責備她。
原本他們的模樣就不討人喜歡,彎奴抗拒也在情理之中。
斯儺將彎奴禁錮在懷里,用溫柔嘶啞的語調重復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安撫,直到她精疲力竭,停止了掙扎,癱軟在他懷里。
眼淚沁了出來,彎奴絕望地大哭,斯儺心疼地伸出蛇信,輕輕舔刮干凈,
她突然意識到:原來斯儺就是所謂的蛇神。
而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
從前被送給蛇神的新娘們,她們都再沒有在寨子里出現過。
可是彎奴好不甘心。
一想到自己這一生,都要和一條蟒蛇捆綁,她便覺得十分的不甘。
她討厭他,因為他讓白白母母不要她。
斯儺見彎奴雖沉靜下來,可眼里卻沒了神采,他只能安慰自己——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她便會接受自己了吧?
六
彎奴頹喪了三日。
這三日里,不管斯儺如何討好她哄著她,她都一概不理。
但她并不是個消沉性子,相反,三日一過,彎奴的精力很快充沛起來,只不過夾帶著怨氣,全耗費在了斯儺身上。
她簡直是想盡了一切辦法,朝斯儺發泄著自己的憤懣。
這些天來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吵著要出去,要洗澡。
斯儺心想,自己趁小雌性睡著后,仔細把她的身體舔得干干凈凈,哪里還需要洗呢。
可他不敢告訴開口彎奴,直覺告訴他,要是告訴了彎奴,肯定會叫她更討厭自己,所以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其實斯儺還是顧忌著彎奴看見自己的蟒尾,黑暗的洞穴是他最后一道防線。
可好不容易彎奴愿意同他說話了,他也舍不得拒絕她。
這叫他左右為難。
但最終,斯儺還是妥協了。
因為彎奴開始不耐地發脾氣,聲音又冷又怒:「你不帶我出去,我會更加地討厭你!」
不得不說,她已經捏住了斯儺的命脈。
彎奴在這方面,總是感知得意外靈敏,向來又性情惡劣,知道了斯儺愛她,她便狠了勁地欺負斯儺。
人蟒別無選擇,只能一退再退。
于是彎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她坐在斯儺的手臂上,被帶著出了洞穴。
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光明,臨近洞口時,斯儺怕彎奴的眼睛受不了,極貼心地用手掌捂住了她的雙眼。
彎奴冷哼一聲,假惺惺,卻也沒有拒絕。
而出了洞穴后,即便斯儺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時間適應,但當它他完全放開手掌,彎奴顫顫巍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還是被刺痛到淚流滿面,又重新閉上了雙眼。
斯儺感受到了彎奴的痛苦,連忙伸出蛇信,隔著她的眼皮輕輕按壓眼珠,以此緩解她的不適。
彎奴等到雙眼的刺痛漸漸消失,才試著再次慢慢睜開眼睛,她一睜眼,立馬朝斯儺望去。
她倒是要瞧瞧,這個總是纏著她的怪物——
到底長了一張怎樣可惡的臉。
七
平心而論,彎奴實在說不出斯儺不好看的話。
寨子里最漂亮的少年寶峴,瞧著都沒有斯儺的臉惹人喜歡。
粟罌一般紅艷的唇,眼珠是濃昳的翠綠色,在雪白的皮膚上激撞,卻沒有絲毫艷浮氣,意外的和諧。
這是一張英俊的臉。
但也并未使彎奴有絲毫心軟,反而叫她愈發地想要折騰斯儺。
她冷冷嗤笑一聲,示意斯儺繼續前進,帶她往河邊去。
原本忐忑期待的斯儺心情低落下去,即便自己已經擁有了人類的上半身,也擁有了一張人類雄性的臉,彎奴卻仍舊不喜歡他。
但他很快收拾好心情,繼續抱著彎奴,用蟒尾支撐著朝河邊趕去。
而斯儺懷中的彎奴,瞧著他黑粼粼的蟒尾,心里已經在想著要如何報復他,才能叫自己解氣了。
人蟒的速度極快,不過半刻鐘,他便帶著彎奴來到了林間一條彎彎的河。
彎奴已有一個月未曾好好洗漱過,好在有斯儺帶回的泉水擦拭身體,洞穴里還有許多獸皮可以換洗,不至于叫她變得臟臟臭臭。
母母可不喜歡臭小孩,所以從小到大,彎奴都被她收拾得干干凈凈。
連帶著彎奴也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點點的臟污。
她接過斯儺為她摘來的皂莢,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
彎奴不會游泳,不敢去水深的地方,于是選了一個淺灘,剛準備解開身上的獸皮,突然又記起什麼似的,轉臉看去。
果不其然,斯儺正坐在她旁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粗長的蟒尾掉在水里。
看見她看他,下意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不得不說,這一個月斯儺的進步很大,經過無數次的練習,他已經能很熟練地用自己這張人臉做出不同的表情了。
此刻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小心和溫柔。
若是別人,早就心蕩神搖地表露出對他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