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姐姐吃醉了,說什麼呢……」另一位趕緊推了推她的肩膀。
我依舊懶洋洋地靠著,并不在意。
南國百姓崇敬哥哥,視他如明月昭昭,愛還愛不過來,關注得多些,心里想著念著,口中便說了出來也是有的。
即便調笑兩句,也是喜愛之心溢于言表。
我無需因一二言語較真,平白顯得小家子氣。
何況這十六位嬤嬤甚是得用,我身邊每有男人出現,我都會派一位前去調查評估。
按照性格,籌備出拿捏他們的方案。
嬤嬤教過,哄男人聽話,是一門技術:
自我意識過強的男人喜歡不具攻擊力的,同他們在一起時要離遠些,微側著頭、身子也要側著些,才盡顯人畜無害,方可降低其防心。
想要拿捏他便要引出他的孩子氣,讓他自己湊過來,像依賴母親那樣依賴你。
粗心直率的男人喜歡小家碧玉那種羞怯的。
同他說話時,就要抓住那一低頭的溫柔,眼睛從下往上看,才更顯羞答答的滋味,若要控制他,就要在小事上不斷進行他做得不好、不對的心理暗示,以溫柔的姿態和語調,收攏著他對你言聽計從。
若為夫妻,也各有各的一套方案,比如……
(算了,不教了。有損我帝姬風儀,而且這兒不讓說。)
凡此種種,嬤嬤都教過,我都學過,天下男人就那麼幾種,盡在嬤嬤掌控中。
唯一讓嬤嬤無縫插針的,就是宗貔。
嬤嬤們日夜不休探討了多少輪,也難以拿捏他的情緒與喜好。
只得將此身秘技盡數教我,以便隨心而動地應付他。
想我日夜苦學,不屑旁人,只在他身上用過這些手段。
規矩的、荒唐的、大逆不道的,幾乎都用盡了,竟不甚起效。
現在更是連個鬼魂都勾搭不住,他看我還是那臉不紅心不跳、左手摸右手的德行。
我也是枉費嬤嬤苦心教導了。
8
于無人處,花衍偷偷問我,「小殿下當真要下嫁那位族親?」
我彼時歪在美人榻上,不要花衍動手,徐徐挑著一枚甜橘上的白絡,悠聲婉轉:
「宗貔先前曾有一位未婚妻,是他生母東帳閼氏給他定下的,因那女子出身庶族,掉了皇子的身價,宗貔甚是不喜。不過不喜,不等于無用,草原之上喜愛宗貔的權貴女子甚多,為了不讓狼主疑心他聯絡九大貴族,也為了不讓西帳閼氏往他帳子里塞人,他便以那位未婚妻的名義拖著,未婚妻身體不好,他一時不能娶她,就更不用娶別人,草原都是先有妻再有妾,他不娶妻,便一個妾也不用納,這才保下了后帳多年安寧。」
花衍奉上巾布,替我將指尖拭凈。
我這才拈了一瓣輕咬一口:
「既然此法如此好用,我何不取其道而用之,就用那個旁支當借口抻住了,倒比我立牌招夫的局面強些呢。」
自古對于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若我是一個已經訂了婚的、坐擁財帛的寡居小婦人,要嫁的丈夫如此綿弱可欺,只怕比我大剌剌立牌招夫的時候,更香艷些,盯上我的人更多。
這種悖倫和偷竊的刺激,我還怕沒人惦記麼?
狼主塞了這麼個人來就想按住我,真是瞧不起人,有我趙晗月在,草原怎會有一日安寧。
果不出我所料。
寡婦門前是非多,近日來窺探之人愈發膽大妄為。
草原民風開放,即便男女之間有了什麼,男人推說一句醉了,將人扛了娶回去,仍是一段佳話。
連六大王和裴滿氏這些貴族,都是這樣結合的。
裴滿氏是貴女,要臉面些,換做一般草原女,又有幾個是正經走了媒聘的?
只不過草原女子多悍辣,賽馬牧羊不輸男兒,若自己不愿意,也不是可以輕易強迫了去的。
但我手無縛雞之力,自我嫁與宗貔,寶帳便時刻引人覬覦。
現在若無宗貔的私衛守在帳外,只怕我這里要成了眠芳訪翠的銷魂窩了。
9
那日傍晚,我在馬場喂著宗貔送給我的那只純白小母馬。
這是宗貔的草場,侍衛依著規矩遠遠站著,不愿擾了我的興致。
突然一聲駿馬嘶鳴,不知從哪里沖撞來了一個莽漢,騎著快馬閃電般奔來,側身伸手便要擄我。
花衍慌張格擋,被他的馬蹄踢開,那人錯身劈手又要拽我上去。
我瞧著侍衛們在遠處奔襲而來,又被躥上來的蒙面人攔住。
猜想這人弓馬嫻熟,應該是哪家貴族,定是想與我有肌膚接觸,便可向狼主討了我去。
電光石火間,也顧不得許多,我向后退,彎腰矮身躲過他的抓撈。
就這一瞬的工夫,馬場又騎馬奔來幾個人,看來這些人商量好了,拿我當羊羔爭搶。
小白馬見我被人圍著,著急地要往我身邊跑,也被那新奔來的人攔截。
眼看也有人奔著花衍而來。
我將花衍推于旁邊草叢,定了定心神,自己向小白馬處跑去。
這些人既然互相爭搶,勢必不會互相成全。
人這麼亂,便是碰到我,只要我不認,也是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