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此時,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長公主到——」
16
卻見長公主身著朝服,滿面肅容地走進來。
「皇姐有何事來稟?」
長公主先讓人把明韻若和明父綁了起來,再眼眶盈淚,徑直跪下:「陛下,越郎以身殉國,今日剛發現的尸體。」
眾臣大震。
「明家的賑災,就是一場笑話!」
長公主先是沉聲怒喝,再轉為哀音凄凄:「陛下!駙馬發現了羌族蹤跡,一路追查過去,竟與明家有關。
「此次饑荒,也是明家所為。京郊雖旱,但不至于發生饑荒,是明家先行購買米鋪,哄抬米價,讓百姓們承擔不起,這才發生大規模饑荒。
「他們為的就是分去金吾衛的人手,削弱京城的巡邏。駙馬便是在與敵國探子交鋒時,不幸身故!
「而明家不僅趁機得了名,也從中斂了財,簡直禽獸不如!可憐我的駙馬……」
長公主越說越哀慟,竟嚶嚶啜泣起來。
舉朝嘩然,議論不絕。
是啊,為什麼明家買了那麼多米鋪?如若誠心賑災,又怎可能拖了半個月,饑荒才結束?
無雹無害,又怎會無緣無故發生饑荒?
何況,驃騎大元帥以身殉國,難道作為大元帥的妻,長公主還會造假?
「果真如此?」皇帝又驚又怒。
長公主戚戚然,在群臣注目下,緩緩點了頭。
明韻若目眥欲裂,有深深的怨毒,也有絕望。
我云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
鄭川便是因叛國論罪的,其中若沒有明韻若摻和,我是不信的。
只不過讓他們獲取聯系,明韻若便會忍不住上鉤。
揚名立萬,滾滾生財。
她,不,配。
17
金吾衛去打探,元帥確實死了,且身中數劍。
也確實發現了敵國探子的蹤跡,且抓到個活口,供認不諱與明韻若有往來。
皇帝大怒,下旨抄了明家。
至于長公主殿前失儀,也是因為失去丈夫,心死如灰,才會激得上殿綁了明韻若。
一時間人人感慨。
觀音娘子原來佛口蛇心。
簡直不堪為人!
離宮前,我對著長公主笑語嫣然:「怎的,舍得動駙馬了?」
長公主撇了撇嘴:「不然呢?雖然他活好,但誰讓他想上諫取消女子監。」
她瞇了瞇眼,意味深長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少,機會也不多。駙馬聰慧,發現了我們的意圖, 他可以寵溺我, 疼愛我,甚至可以讓我踩在他的頭上。
「但他不允許女子與男子平起平坐, 這便是他們天生的默契。」
「總有一天,皇帝也會發現的。」
「你怕不怕,穆桓會發現?」
「不怕。」
我和長公主對視一眼, 相笑起來。
發現了,便殺了。
如此簡單。
18
因明家一事太過駭然,故而春闈挪至秋末, 我依舊奪了榜首。
殿試時, 皇帝欽點我為女狀元。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城。
何其風光。
穆桓請了旨,想要求娶我。
皇帝允了。
剛考中女狀元,便將我囚于后宅,皇帝自然樂意。
我嫁給穆桓那日, 周氏只淡淡道:「同為女人,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是好的,但不在桓兒身上。他蠢, 看不出來。可我為人母,必不會讓你傷他害他。」
我恭恭敬敬奉了杯茶。
「儀修自然不會傷害tūtù他。」
周氏盯我許久, 才飲了我的茶。
「希望你說到做到。」
我乖順道:「是。」
成狩十三年, 大趙有了第一位女狀元。
成狩十七年, 帝崩于寢,年十三歲的太子登基,太后一同垂簾聽政。
同年,女狀元開始出入朝堂, 始封為六品官員。
成狩二十年,我因治水有功, 連升兩級。朝官本有異議, 卻都被太后壓了下去。
成狩二十二年, 我擔任女子監院判, 并在京城建立了女學, 勵志于平民之女入學。
但效果甚微。
畢竟讀書一事,對于普通人家已是千難萬難,何況是女子?
但我們不急,因為有了第一間女學,以后還會有第二間, 第三間。
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萬物。
我們一代人做出了貢獻, 自有下一代人前仆后繼。
在我六十歲時,已成為大趙第一位女太傅。
穆桓的身體漸漸不好,有時癡呆起來, 竟忘了我是誰。
夜里風寒, 他的病忽然來勢洶洶, 緊緊握著我的手,囁嚅好半天,我才聽見他微弱的聲音:「你……你可……后悔嫁……給我?」
我微微一笑。
「不悔。」
他瞪大了眼, 唇邊帶著幾許笑意。
他好似還想再問些什麼,我微微一笑,合上了他的眼。
「愛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