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父這才驚了一驚,又忖及明韻若近來身上的異常,一時駭然非常,竟讓人用火驅她。
明韻若被火灼得疼痛無比,卻死死咬著牙,說自己就是明韻若。
明父又試過許多方法,用柳枝驅邪,拿桃劍菖蒲劈身,潑狗血,燃爆竹,卻都無濟于事。
最后明父氣急,想將她沉塘。
明韻若哭得不能自已,不知和明父說了什麼,竟讓他回心轉意,對外宣稱:「小女前幾日入邪,現在已恢復過來。」
至于明韻若到底有沒有回來,那當另說。
10
下個旬假,綠袖來稟,說明韻若告假在家,這幾日一直低價收購米糧鋪子。
時值盛年,無災無旱,又怎會購入米糧?
我平復思緒,讓綠袖也去購入兩間。
明韻若身上太邪,我不得不防。
沒等我想明白,宮中便派人請我過去。
皇后和長公主皆在坤寧宮。
我行過禮后,便款款落了座。
「今日請你來,本宮只問一事。
「你可是對穆家小子生了情?」
我將明韻若丟出府,又去拜見普濟大師,這些事,自然逃不過她們的眼睛。
再加上明韻若那幾日被明父折磨,看似和我無關,實則皆是我授意的。
皇后和長公主聰慧,又豈會不知?
我怔了怔,而后搖頭。
皇后和長公主對視一眼,相繼笑了起來。
「本宮就知道,你和你娘親不同,是個心性堅定的好孩子。」
長公主促狹道:「生了情也無所謂,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即可。」
是啊,即便和穆桓有情,我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便已足夠。
明韻若說的嬌妻,何嘗不能是菟絲花?
看似柔弱無害,但只要給一些時間,便能將莖干傾絞而盡。
穆桓雖是天潢貴胄,但極好拿捏,給個甜棗再給個巴掌,便能讓他心甘情愿娶我為妻。
朝官們都道,皇帝對皇后情根深種,這才設立女子監。
驃騎大元帥愿意為了長公主交出兵權,這才有了兩位女子副院判。
女子監的成立,總被賦上愛情的色彩。
有人甚至狎笑道,說皇后長公主御夫有術,女子監的貴女出來后,世族公子們可要遭難了。
但我不甘。
憑什麼女子縱有不世之才,得到的最高評價也是,不輸男子。
而若是個懦弱平庸的男子,卻被冠上「連女人都不如」的名頭。
男女之間仿佛天生有一道鴻溝。
難以跨越嗎?
我偏不信。
既然有了一個女子監,以后便會有千千萬個女學,也會有女子院判,更會有女狀元、女官。
我們女子也可以,一點點蠶食他們。
而我要做的,便是成為女子監院判。
11
我讓綠袖購入米鋪一事,周氏并沒有多苛責,只問了幾句,便放我離開。
倒是穆桓,緊張兮兮地問我怎麼了。
生怕我要跑般。
我耐心地和他解釋,他才吁了口氣,道:「要是銀子不夠,可以問我拿。本世子有的是銀子。」
我敲了敲他的腦袋,巧笑嫣然:「好啊。」
穆桓一瞬看呆了眼,竟一時噤了聲。
笨鵝。
我暗暗腹誹,心里頭滿是愉悅。
臉若芙蕖,眼似水杏,我深知這張皮囊帶來的便利,故而在他面前,我總能夠恃靚行兇。
六年的相處,若說全然沒有感情,定是假的。
在我心里,他會一直是我的兄長,我的親人。
但,不會是我的意中人。
也許哪年哪日,我將要駕鶴西去,那一刻,他才會成為我心中無雙的愛人。
現在我不敢賭。
12
沒過多久,皇后命人傳了話來,第二年開春,舉辦一場春闈,得冠者有資格成為院判。
皇帝允了。
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我將明韻若的事擱置一旁,更加勤勉好學,以前看書能看到子時,現在能熬大半宿。
綠袖心疼地為我又是熬湯,又是研墨。
「小姐,您日后是侯府主母,為何這麼拼命?咱們又不科舉。」
我揉了揉綠袖的發,雖然睡眠時間減少,但精神一天比一天足。
「倘若我能在女子春闈一舉奪冠,而后當上女狀元,成為女官,再助千千萬個女子一同做女官,你覺得如何?」
綠袖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
「真能如此嗎?」
我篤定地點頭。
螞蟻撼山,百年千年,亦能噬出一個口子。
只要給我們這麼一個機會,我便要往上沖。
為了我沉塘的娘,為了被論作「不輸男兒」的皇后和長公主,為了冠上浪漫色彩的女子監。
為了千千萬個女子。
也為我自己。
「那,若別的女子當上女狀元,小姐可會難過?」
我抿唇搖頭。
不會難過。
但,我會害怕。
害怕會是像明韻若這等拎不清的,成日與女子作對,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嬌妻,自己卻心志不堅。
13
春闈如約而至,長達三日的考試,我卻絲毫不懼。
胸有丘壑,口織錦繡。
我的底氣源自十六年日夜的苦讀勤學。
為了這一場考試,我已準備了十六年。
三日后,我長長吁出一口氣,竟覺身體疲倦,直直暈了過去。
醒來綠袖和穆桓守著我,一見到我睜眼,又哭又笑。
穆桓心疼道:「元元,你考中了,是春闈之首。但日后可不許再拿身體開玩笑。
」
我并不意外,蒼白的俏臉蘊了一抹笑,哼了一聲:「也不看看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