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終其一生,平淡才是這世上最真的幸運。
那便讓我們,一直一直,做一個幸運的普通人。
崔寶兒吻了我,他很害羞,也很緊張。
最后還結結巴巴地問我:「感,感覺怎麼樣?」
我啊了一聲:「我剛才好像和雞屁股親了一下?」
「不可能,再試一下!」
12
我和崔寶兒在外面浪蕩了兩年。
最后身無分文,灰溜溜地回了青牛村。
回去之后,我們便成親了。
哦對了,我見到了我哥哥。
青牛村的人依舊在采石頭,他們每隔一年,依舊過來收。
只是我和崔寶兒,無法再做這樣的營生了。
二哥很不解,他道:「蓬萊的人不會再找你了,烏鈴鐺已經死了,你如今是人,吃不了蟲子,你要吃飯,吃飯就得花錢!」
「我每天都吃飯啊,我相公上山打獵,然后到鎮子上賣掉,我們能掙好多錢呢,一張完整的狼皮,能賣十兩銀子呢。」
我沒撒謊,我和崔寶兒確實過得很好。
屋子雖簡陋了些,但該有的物件都添置了的。
冬天有炭爐,他還獵了漂亮的狐皮,做了圍脖和氅衣給我。
我長胖了許多,他時常笑話我如今不再是瘦瘦的小姑娘,變成了臉圓圓的姑娘。
我便瞪他一眼,哼道:「那你還喜歡瘦瘦的小姑娘嗎?」
他又得意地笑:「我一直沒變啊,喜歡漂亮的。」
崔寶兒待我很好,他要做很多很多事,一如從前在外面浪蕩,掙錢養家是他,洗衣做飯還是他。
沒辦法,我一只烏鴉出身的人,實在是掌握不好火候,做出的飯菜慘不忍睹。
崔寶兒常說他娶了個祖宗。
但我到底還是有些用處的,我在院子里養了一籠子雞。
可惡的崔寶兒,每次他在灶間炒菜,我嚷嚷著要幫忙,他都會敷衍著遞給我一根柴火棍,推我出去——
「給你根棍出去玩。」
「我玩什麼呀。」
「院子里有雞屎,你去戳一戳。」
「……好主意,我戳一坨放你嘴里。」
「……還想不想吃飯了,惡不惡心。」
轉眼間,又過五年。
我和崔寶兒生了個小閨女,快四歲了。
那是個真正惡心的主,她敢拿棍子戳雞屎,然后放湯里攪一攪。
我:……
崔寶兒剛燒好的蘿卜湯。
他從灶間出來,端著炒好的菜,問我們怎麼不先吃。
然后我們娘倆眼睜睜地看著他盛了一碗湯,嘖嘖有味地喝了幾口。
「真鮮啊。」他說。
我:「……」
四歲的崔妙妙:「爹爹,真的好喝嗎?」
「好喝啊。」
「我明天還給你戳。」
哦吼,真是個孝順孩子。
崔妙妙五歲的時候,我大哥二哥又來了青牛村。
妙妙叫他們大舅二舅。
雖然她不知道,舅舅們為何總是遮得嚴嚴實實,穿蓑衣,戴斗笠,面都不露。
但這并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舅舅從來沒有抱過她,也沒有牽過她的手,即便是說話,也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但他們會給她帶禮物。
有時是亮晶晶的寶石,有時是亮晶晶的琉璃珠子,還有時是亮晶晶的小瓶蓋。
妙妙問我:「舅舅怎麼老是送我亮晶晶的東西。」
我忍不住笑了:「因為他們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想把最好的送給你。」
自我嫁給崔寶兒,哥哥們每年都來一趟。
但他們沒有到家中吃過一頓飯,更沒有喝過一滴水。
我經常鄭重地告訴妙妙:「舅舅來的時候,不準靠近他們,只能說話,不能接觸。」
妙妙擺擺手:「知道啦知道啦,舅舅是蓬萊商客。
」
那一年,妙妙五歲,哥哥們走的時候,除了送給她一枚發光的小瓶蓋,還多了個亮晶晶的小鈴鐺。
她遞給我道:「二舅說,這個是給你的。」
「給我的?」我有些詫異。
那小鈴鐺看樣子是銀子做的,小巧精致,搖晃起來叮叮當當地響。
妙妙道:「他說你有個鈴鐺,但是不會響,可以把這個小鈴鐺和那個穿在一根繩上,兩個鈴鐺碰撞,就都會響啦。」
我腦子嗡的一聲,突然感覺天旋地轉。
他會思考了,他開竅了……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雖然我心里清楚,很大概率是這樣的。
我很害怕,手開始抖。
崔寶兒回來的時候,安慰我說:「別急,事情也許沒那麼糟糕,別自己嚇自己。」
當然,事已至此,急也沒用。
我們只能慢慢等待,焦急地等待,一年后他們還會不會來。
13
哥哥沒有再來青牛村。
意料之中,卻也鉆心之痛。
真到了這一天,我控制不住地哆嗦,仿佛墜入寒冰湖底。
好冷。
這一年,我瘦了好多,日復一日地等待中,耗盡了我所有的耐性。
崔寶兒眼圈紅了,他眼睜睜看著我吃不下飯,終于帶我上山,在我們初次相見的那棵老樹下,挖出了我的蓑羽。
他沒有燒掉。
他說:「鈴鐺,我怕你后悔,所以偷偷地給埋了。」
說著說著,他又哭了,捂著眼睛道:「但是我真的不愿你去,因為我知道,你一旦去了,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我抱著他,我們倆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初遇時,他是少年,如今,已然成了有擔當的好男人。
我帶著妙妙去集市買糖葫蘆。
她很久都沒這麼高興了,舉到我嘴邊道:「娘,你先吃。
」
我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逛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