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騙去守墳,一晚三百。
他們悄聲說那墳怨氣沖天,每夜都要殺一個人消解怨氣。
我坐在墳前嘆氣:「老公,死了八百年了,怎麼還想不開?」
1.
那是一座祖墳。
帶我過來的中年男人顫顫巍巍,說話都很虛:「就是這里,一晚三百。」
我背著書包,左看右看:「沒有床,我睡哪?」
男人露出古怪的笑:「不需要床。」
他說完,匆匆跑開。
我坐在墳前,看著墓碑上黑色的刻字。
【陳喻生】
僅僅三個字,沒有人任何生平描述。墳墓周邊的黑色怨氣濃重不悅。
我撫摸著墓碑,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悄悄話。
「這女的沒父母親人,死了也沒人知道,今晚就她了,明天再說吧。」
「你確定?別到時候有人找上門……」
「找上門給點錢不就完了,你還缺錢?」
「不缺。」
「那不就得了!」
「可這每天殺一個人,沒完沒了,日子怎麼過?」
「你要是不想找人守墳,每晚死的就是你家里人!你祖上做的孽,你還想四兩撥千斤解決?」
一個道士,一個京城首富,三兩句話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我心疼地摸摸墓碑。
「老公,八百年了,你怎麼還想不開?」
2.
陳喻生是我老公,我出生就定了親。
倒不是我活了八百年。
而是我爺爺,一位陰陽師,自我出生就算出我命薄,給我配了陰婚。
配的就是陳喻生,他出了名的怨氣深重。
據野史記載,八百年前,陳家也算小富,可突然家里人開始不斷倒霉,去世。
路過的道士說,陳喻生八字不好,克親人。
道士指出條明路:讓陳喻生日日不得好過,折磨致死后,再用鐵棺封尸,方可保陳家日進斗金,子孫滿堂。
陳喻生被折磨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三歲那年逝世。
我心里難受,抱著墓碑睡了一晚。
被那黑霧圍繞著,倒也睡得安穩。
第二天,兩個男人帶著黑色塑料袋上山。
「快來,今天是個女的,好搬。」
他們拿著塑料袋靠近。
我睜開眼,微笑:「早安。」
「啊啊啊啊啊啊!!!」
「活的!!救命啊啊啊啊!!」
兩個男人狂奔下山。
我站起來,看著身后人形的黑霧,那是久久未散的恨意凝聚而成。
我伸手,牽住人形黑霧的手。
不過一秒,黑霧的手臂肉眼可見地掉落,消失。
「陳喻生死時,四肢被砍,做成人彘,死狀凄慘。」
爺爺的話重現耳邊。
我眼中酸澀,陳家如今成了京城首富,陳喻生卻八百年不得超生。
「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給你報仇。」
3.
我下山買吃的,黑霧跟在身后。
我給他喂餅干,塞進黑霧里,只聽嘎吱嘎吱兩聲,也吃完了。
「好吃嗎?」
黑霧點頭。
「你從前沒吃過好東西,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好吃的多。」
黑霧老實點頭,我又塞了一塊餅干給他。
他被困在墳墓里,要不是我誤打誤撞找到他,又配了陰婚,他還不知道要被困多少年。
我嘆口氣:「陳家現在是京城首富,要報仇不容易。」
黑霧散了。
短暫時間又拼成三個字。
【不報仇。】
「不報仇?」
【對。】
「為什麼?你不是恨他們嗎?還每晚都殺一個人。」
【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
【道士。】
我倒抽口冷氣。
電視機突然打開,雪花屏幕后,現出一條新聞。
女主持人語速極快:「昨日得到消息,顧氏集團顧余生總裁有清醒跡象。在顧余生昏迷的半年內,他依然穩居福布斯首富寶座。
」
顧余生……陳喻生……
我茫然:「顧余生是你?」
人形黑霧點頭,又搖頭。
隨后黑霧又拼成幾個字。
【老婆,來找我。】
黑霧在空中游動,詭異危險。
我想起爺爺過世前說,陳喻生積怨成鬼,危險至極,絕不能對他放松警惕……
我手腳冰涼,心中隱隱不安。
4.
我見到了顧余生。
他臉色極為蒼白,身形消瘦很是虛弱。
「你是誰?」顧余生已經醒了,警惕地看著我。
我是翻墻進入病房,看向身邊的黑霧:「他怎麼醒了?他不是你現在的軀殼嗎?」
顧余生擰眉:「咳咳……什麼軀殼?」
黑霧拼成幾個字,示意我照著黑字和顧余生聊天。
我轉頭瞧顧余生,見他氣質矜貴,俊雅無比,卻印堂發黑……
日子不多了。
我問:「你認識陳喻生嗎?」
顧余生咳嗽聲驟停,眼中透出驚恐。
他左看右看,惶恐找尋:「他在這里?」
我點點頭。
「他、他來做什麼,來……殺我?」
【不是。】
我順著黑霧念:「不是。」
「那他……」
【我想借他的身體一用。】
「他想借你的身體用用。」
我簡直是金牌翻譯。
顧余生看不到黑霧,只能聽我的話。
我有點摸不清陳喻生和顧余生之間的關系。
顧余生沉默良久,突然朝我發問:「你和陳喻生是什麼關系?」
我如實回答:「他是我老公。」
顧余生盯了我好一會,臉色不太好看。
「我可以把身體借給他,但是,你們不能用我的身體做那種事。」
「哪種事?」
顧余生沒回答,他看向我身側的空氣,沉聲道:
「陳喻生,這是最后一次。」
5.
顧余生閉上眼睛,黑霧鉆入身體。
再醒來就是陳喻生。
原本陰郁的眼眸瞬間彎起,如沐春風,溫和斯文。
我心跳漏了一拍,吞咽口水。
「娘子,不對,老婆?」陳喻生穿著病服,慢慢起床,站在我身前。
他牽住我的手,手指微涼。
我后背起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