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天生金尊玉貴,骨頭定然亮晶晶,做成風鈴懸于檐下,夏日隨風泠泠作響,定然解暑。」
華陽一張臉慘白,哇地一聲,吐了一地。
她嚇到失禁,坐于一地惡臭上,瑟瑟發抖。
聞卓嫌棄道:「這樣的公主,我不稀罕。帶下去,給士兵戲耍解乏吧!」
華陽被拖了下去,頃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聞卓看了看床上的元淮,道:「將他綁了抬走。公主下手夠狠,三日的僵肢散,說下就下了,也不怕弄出人命。」
元淮即使被綁,也不吭聲,只淚汪汪地看著我。
我朝他揚著剔骨刀:「別以為在我面前賣可憐,我就不剔你的骨。你們大昭從上到下,全都該死!」
待他被抬出時,到底還是不忍心,上前為他系好了衣襟。
聞卓目光閃爍:「三娘此時竟還心軟。」
我垂目道:「只是想起了亡夫,看不得男子死得不體面。」
聞卓輕嘆:「容溫畫師的畫,我也拜服至深,只是可惜了。走吧!」
12
西涼鐵騎捉了公主,擒了將軍,春風得意馬蹄疾,順著我給的兵防圖一路向東,欲一舉拿下大昭腹地。
我給的兵防圖,與西涼細作摸排得分毫不差,可我在最細微處,動了點手腳。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西涼大軍被引入了元淮駐兵最硬的據點。
我給元淮下的藥只夠麻醉他一個時辰。
后半夜,西涼鐵騎奔波勞碌了一天,酣然入夢。
元淮用我為他理衣服時偷偷藏于他手的剔骨刀割斷了繩索,與大昭士兵會和,率兵包圍敵營,來了個甕中捉鱉。
西涼本以為此次勝券在握,故而精銳盡出,如今卻被元淮一舉殲滅,再無回天之力。
我們使計,主動向敵人暴露弱勢,引敵人闖入,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這便是,不破不立。
城墻之上,聞卓將刀抵在我的咽喉,目眥欲裂:「秦泠月,你背信棄義!」
我笑道:「我們大昭,管這叫兵不厭詐。」
聞卓還是不肯相信:「月下驚鴻一舞,誰不知你秦泠月為人肆意,一腔孤勇。你與大昭公主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為何肯幫大昭?」
我望著城下,大昭的將士鐵骨錚錚,一如六年前,我腳下熱血激蕩的那片山谷。
「聞卓,你只知我那一舞率性恣意,卻不知那一舞,我是為鼓舞大昭的男兒,好好護著這片河山。」
那片容郎歡喜到要畫進畫里,藏于心尖的大好河山。
聞卓咬牙切齒:「既如此,我們就一起去死,陰曹地府,也有個伴!」
冰冷的刀刃割破我的皮膚。
我望著城下,紅衣束發的元淮立于馬上,頭上的紅飄帶迎風招搖。
六年前,山谷上,十九歲的我跳著舞,也曾瞥見山下的將士中,有一條隨風招搖的紅飄帶,縈縈繞繞,撩撥了我的心弦。
谷中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臉。
待我一曲舞畢,想要細看,風卻停了。
那條紅飄帶再也找不見了。
我在尋尋覓覓中,見著了容郎,他目含千山萬水,正灼灼地將我望著。
如果當時風未停,我先見著了那系著紅飄的將軍,或許便不是這個結局。
可是偏偏,那日的風驟然停了。
我最后望了一眼元淮,鮮衣怒馬的將軍目光決絕,挽起了長弓。
箭矢破風而來,我閉上了眼睛。
頭上傳來一陣溫熱。
我殺了三年豬,今日才知道,原來這就是肝腦涂地的感覺。
只是僥幸……涂的不是我的腦,是聞卓的。
元小將軍的箭術,名不虛傳。
13
三日后,元淮挽著我,走在長街上。
我說我傷的是脖子,又不是腿腳,自己能走。
元淮不聽,偏要挽著。
行至城樓,見聞卓的尸首被那株粗壯的箭矢釘于墻上,那力道,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聞卓旁邊,華陽的尸身也是同樣,被一箭釘在墻上。
我默了良久。
「從前我那麼恨她,恨她搶走了我的明珠,拿去當彈珠,把玩夠了,又輕易捏碎。我恨她恨到,寧愿拼上自己整個人生,也要讓她死。如今真的見她死了,又覺得甚沒趣。我的明珠,終究是碎了,再也回不來了。」
元淮也看了我良久:「或許我比較幸運,時隔六年,我的明珠失而復得。所以這一次,我絕不會放手,讓她從我指尖溜走。」
我有些尷尬,便轉移話題:「聞卓那一箭是你放的,華陽這一箭,又是誰干的?」
元淮躲閃著我的目光:「不知道,沒留意。興許是誰在亂中不留神,一下子射中了她。」
我感嘆:「沒留意都能射得如此居中,你們軍中還真是藏龍臥虎。三日了,為何還不將尸身拿下來?」
元淮說:「百姓不讓。公主本就淫奢,此次竟膽大妄為,擄了將軍,害他們差點國破家亡,如今民憤正濃,只能掛在這里,由著他們來來回回吐唾沫,好消了這口氣。」
我搖頭:「太兇殘了。」
元淮氣笑了:「你一個殺了三年豬的人,說別人兇殘?」
我:「再兇殘的人也會害怕。比方說你,夠兇殘吧!我給你下了藥的那晚,你被聞卓抓住,為何嚇得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元淮:「啊,我可以吭聲嗎?」
我:「當然可以啊!你中的是僵肢散,又不關喉嚨的事。你就沒發現,自己其實可以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