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邊關賣肉餅。
那天遇到一個將軍。
將軍:「做什麼的?」
我氣若游絲:「賣……肉……」
將軍臉上一紅:「下流!」
他將我綁回軍營,與賣皮肉的女子一同接受改造。
后來,我搶走他的褲子,他一臉慌張。
我說:「第一回見面,將軍說我下流,三娘我,從不白擔虛名。」
01
我在邊關賣肉餅。
餅皮軟,肉餡香,三娘的酒窩殺人的刀。
三娘我一手操刀,一手叉腰,齜牙咧嘴向豬羊。
新殺的豬肉餅十文一個,不到晌午便能賣光。
昨日剩的豬肉餅三文一個,擺到傍晚,也能賣掉。
鄰鋪的老漢看出了門道:「你用的豬肉,一天一殺,從不剩下。一模一樣的餅,你賣富人十文,賣窮人三文。」
我說:「上午劫富,下午濟貧,我秦三娘總歸是不坑窮人。」
邊關的將士愛吃我做的肉餅,閑時三五成群來買,忙時也托我送至軍營。
那天的豬格外難殺。
殺完豬,剔完肉,和好面,剁好餡,已日上三竿。
軍營送菜回來的老王捎話:「今日有大宴,給新來的將軍接風,娘子晌午前,快送去一百個肉餅。」
這樣的大單半年難遇。
我擼起袖子,勒緊褲腰,面粉一頓揚,鍋鏟一通掄。
一百個肉餅在晌午前如約送到。
送完肉餅,又累又餓,鐵打的三娘也要扶墻走。
紅衣束發的將軍打馬而過,眼風瞟到我,又調轉馬頭折返。
將軍的臉不怒自威:「做什麼的?」
我掐著自己餓得細細的腰,氣若游絲:「賣……肉……」
餅字未出,將軍臉上一紅,怒喝一聲:「下流!」
我一底層小販,勤勤懇懇賣肉餅,怎麼就下流了?
我欲辯解,將軍身后的士兵手腳麻利,掏出我腰間的錢袋。
「掙得不少,難怪累彎了腰。」
周遭又是一陣嘲笑。
將軍將臉撇向一邊,仿佛看我一下都要臟了他的眼。
「將人捆了,帶回軍營。我倒不信,治不好這不正之風。」
將軍騎在馬背上,我五花大綁趴在馬屁股上,將軍的衣擺隨風掃在我的臉上。
我咬住將軍的衣角,遮住辣眼的馬糞味,恨得咬牙。
總有一日,我要教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下流!
02
邊關燕地是華陽公主的封地。
你要問公主為何要這西北苦寒之地,那必定是西北的漢子濃眉大眼,公主喜歡。
連年戰亂不休,民眾食不果腹。
有點姿色的男子紛紛向公主自薦枕席。
有點姿色的女子也漸漸衣不蔽體,打起了守兵的主意。
亂世之下,求生無門,無非想背靠皇家,湊上鐵飯碗,跟著喝口熱乎湯。
長此以往,燕地的男子越來越嫵媚嬌柔,守兵被掏空了身體,愈發打不了仗。
朝廷看不下去了,派了雷厲風行又不近女色的元淮將軍前來整治。
整治的第一刀,便揮向了在這邊關做皮肉生意的女子。
而我,勤勤懇懇賣肉餅的秦三娘,陰差陽錯也被架在了刀刃上。
那些被抓來的女子風格各異,花魁風,病弱風,良家風,刁蠻風,傻白甜風……
看得出來如今做皮肉生意的人太多。
人多的必然后果就是很卷。
她們見到我的裝扮,都很吃驚:「你這條賽道選得……蠻有創意。」
我誠懇解釋:「其實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賣肉餅的。」
她們琢磨了一番。
「哦,懂了,你賣肉的時候,還賣餅。」
「身兼兩職,是能多賺些。」
「呔,我們這行,著實是越來越卷了。
」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開始每日同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起上課。
元小將軍整治的決心很足,手段下得很硬。
上午學書本,下午學技能。
精神洗禮和就業培訓雙管齊下,據說,表現好的還能留在軍營,從此端上鐵飯碗。
師傅問我想學什麼,我說不用學,我有個現成的技能,就是做肉餅。
操起砍刀,乒乒乓乓剁了一盆肉,烙了一鍋餅。
餅皮軟,肉餡香,三娘的餅,吃過難忘。
女子們嘗了我做的肉餅,嘖嘖稱贊:「三娘有這手藝,日后可以嫁個屠夫做妻。不像我們,只會彈琴繡花,只能給俊俏公子做妾了。」
我搖搖頭:「嫁什麼屠夫,三娘我從前也是俊俏公子的妻。三娘擅舞,郎君擅畫,郎君畫的三娘如神女下凡,誰見了不夸一句郎才女貌。」
女子們笑得前仰后合。
「三娘怪會講笑話。」
「三娘那俊俏的郎君去哪了?」
「又俊俏又會畫的小郎君,早被公主抓去暖床了,輪得到殺豬的三娘?」
她們笑,我也笑。
后來,她們無事時便哄我講上一段。
我講故事,她們嗑瓜子。
03
故事里的女子叫月娘,故事里的男子叫容郎。
月娘是官宦人家的嬌憨小姐。
容郎是書香世家的俊俏公子。
容郎擅畫,在他筆下,山水峭勁,花鳥逼真。
容郎畫山,畫水,畫鳥,畫魚,卻從不畫人。
「畫人難畫骨,知面不知心。」
他說人太復雜,他畫不好。
后來,容郎遇見了月娘。
月娘在月下一舞,驚為天人。
從不畫人的容郎回家一揮而就,作了一幅月下驚鴻圖。
那是他此生所畫唯一的一幅人像,同時也將他二十年來不曾盛開的那顆芳心,許給了畫中十九歲的姑娘。
這圖同月娘的舞一樣,艷驚四座,名動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