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這般痛還是剛被下蠱那日,梁承澤把我綁在床上,冷眼看著我疼得大汗淋漓。
「前幾日朕養的一只狗,性情大變,自個兒咬斷了繩索逃了。」他漫不經心地講著無關的事,「朕派人將它捉了回來,把它打死了,就埋在院門口那棵桃樹下。」
「想來有這樣的好肥料,明年秋天定能結出好果子。瑤瑤,你喜歡吃桃對不對?」
我痛極,不作答,只恨恨盯著他。
他坐在搖椅上,扇著扇子。扇面上畫著幾棵桃樹。我清晰地記得,旁邊還題著一句詩:「雙行桃樹下,撫背復誰憐?」
也罷,也罷,我不過是不再信他所謂讓我當皇后的承諾,他便這般惱羞成怒,下此狠手。那我自然也要禮尚往來,送點假情報上去。
兵行險著,也不過為了求生。
宮人都被我屏退了,現下我疼到蜷縮在床上,呼吸都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渾身都是汗,頭發黏糊糊的粘在臉上。春夜仍有些寒冷,被汗沾濕的衣裳緊貼在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我已有些神志不清。
恍惚間有人走過來,把我攏到懷里用被子裹住,一下一下撫摸我的背。
「瑤瑤,瑤瑤……」
喚得這般親昵,像極兒時額娘哄我睡覺的聲音。
身體果然大不如前,我最后疼暈了過去。醒來時又是日上三竿,身子清爽了許多,衣服也不知被誰換了。
我問了守夜的宮女,道是昨晚無人來過。
怪哉。
我存了心思,做了糕點到御書房候著。
等了會兒一個老熟人從里頭出來,正是當時送我進宮的賈大人。他匆匆向我問了好,就逃一般走了。
荀鶴居然沒處罰他?這明顯是梁承澤的人啊,會不會當皇帝啊!
「還在外頭等著作甚。」荀鶴幽幽的聲音傳來。
我心中默念三遍不生氣,提著食盒進去,嬌聲道:「聽聞陛下忙于政務,疏忽用膳,臣妾特地做了些糕點送來。」
荀鶴輕飄飄看了我一眼,「拿來吧。」
「臣妾手藝不佳,不像御膳房做得那樣精致,還望陛下不嫌棄。」
他不接茬,反倒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我。
你這兩只手是擺設是吧?
我恨恨磨牙,只得捏著糕點喂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聞陛下昨日一夜未睡?」
他惜字如金:「政務繁忙。」
「那陛下就一直待在御書房里,未曾出去?」
他頓住,挑了眉看我,「怎麼?皇后有事?」
這太極打得真行。
我堆笑道:「無事。臣妾只是擔心陛下的龍體。」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輕巧轉了話題,「那朕晚上就去皇后宮里歇息。」
?誰說的這幾日政務繁忙不來找我的!
他捕捉到我的臉色,「皇后不愿見朕?」
我忙擺手,「沒有沒有,臣妾日日盼著陛下呢。」
他一派情深意切,「瑤瑤如此心意,朕往后必日日來看你。」
「……」
事兒沒問出來反而給自己找了麻煩。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我恨。
不過荀鶴像是真的累著了,連著幾日歇在我宮里,都只是純睡覺,沾上枕頭就著的那種。就是有個不好的習慣,一定要抱著我,死活掙不開的那種。
我后背貼著他前胸,溫熱從他那兒傳過來,伴隨均勻的呼吸聲,一同隱沒在無邊的暗夜里。
我睜著眼,有些睡不著。
荀鶴必然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一點都沒處置我,反而待我更甚從前了?
梁承澤又是怎麼處置的,為何我絲毫沒有感受到他那兒的苦楚?
那晚抱著我的人又究竟是不是荀鶴,是他的話他又為何不愿承認?
我不太聰明的腦瓜屬實想不拎清這些問題。
荀鶴似是看出我的困擾, 非常「好心」地丟給我一個更大的麻煩:四個新的美人。
盡管我與他「伉儷情深」,但是三宮六院只我一人確實有點不像話。于是前朝咸吃蘿卜淡操心的大臣送了四個美人進來。荀鶴只給一個封了妃,另外三個封了婕妤,剩下的事務都丟給了我處理。
那幾個姑娘第一次前來請安,抬頭問好時我差點沒從座椅上摔下去。
那個荀鶴親封的柔妃,正是當初與我并行砍人的赤月。
憶往昔,她一步殺十人,千里不留行。
而現在,她雍容華貴,顧盼生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旁的小宮女出聲提醒。
我定了定神,抓著扶手冷靜道:「進來大家就都是姐妹了,以后和平相處就是。陛下前朝事忙,你們不要生事,安分守己……」
胡亂說了一通場面話,我最后瞇著眼道:「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對了,柔妃你留下,本宮與你有話要說。」
赤月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心領神會個啥啊,救命。
屏退其他人后,赤月就立馬拉住我的手,情緒激動:「瑤瑤,可算見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
我心亂如麻,勉強應和道:「先別說這些了。你怎麼進來了?」
她長嘆一聲:「說來話長。」
我煩得:「那就長話短說!」
赤月愣了一下:「哦。」
話說自我被送進宮后,赤月還一直干老本行。
直至梁國被滅,她與其他人拼命護著梁承澤,卻終究不敵,敗下陣來。慌亂之際梁承澤與她說了一句話:「去找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