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來的言及此?哪來的剛好?
「皇后希望他死,還是活呢?」
這是什麼送命題……
天牢里兩個男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我身上。
我頭皮發麻,試圖打太極:「陛下的心意就是臣妾的心意。」
荀鶴不依不饒,「哦?那皇后且說說,朕是什麼心意。」
你的心意不就是想他死嗎……
但是梁承澤身上中的母蠱,他死就等于我死。
再但是如果我現在說想要他活,荀鶴大概立刻就能讓我死。
阿彌陀佛,我還不如找根柱子自盡,總好過現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
最后思來想去,我磕磕巴巴道:「要不……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梁承澤立刻罵罵咧咧:「你這女人竟如此惡毒!」
荀鶴只攬上我的腰,意味深長地笑道:「朕的瑤瑤不愧與朕心意相通,心有靈犀。來人。」
幾個侍衛搬著東西上前,其中有各類刀具、粗細不等的鞭子、燒得火紅的炭等等等等,看得我汗毛倒立。
「池瑤!你最好想清楚!」梁承澤后退幾步,卻仍不甘心,壓著嗓子怒道。
荀鶴置若罔聞,只摸了摸我的發,「接下去的事不好讓你看到。你先回宮休息,朕晚上再去瞧你。」
端的是柔情似水,情深似海。
我渾身冰涼,恍惚著走出天牢,才發覺自己的后背都是汗,衣裳已濕了大片。
早該想到,荀鶴不會輕易放過梁承澤的。
他就像只貓,定要把手頭的獵物玩到半死不活才盡興。梁承澤是他的獵物,作為他手下的細作我又何嘗不是。
梁承澤在我身上中的是子母蠱,他受的苦痛我都是要受的;他若死,我也斷活不了。除此之外,每月十五我還要飲他的血,不然蠱毒發作,會全身劇痛不已,持續四個時辰才罷休。
而且若持續三個月不飲血,人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算了算,可不是后天就是十五了嗎。
可不管怎麼樣,要多活久一點,至少不能死在梁承澤前頭。
赤月曾說過一句廢話,我這人能活到現在全靠強大的求生欲。
我小時家道中落被變賣為奴,送到了梁承澤手底下。那日他把我們聚到一塊大場地,說不論用什麼方法,活下去。而且這百十人里,只能活下來十個。我那時才八歲,身子瘦弱,卻硬生生茍到了最后,成為那十分之一。梁承澤站在觀賞臺,盯著渾身是血還嚎啕大哭的我,笑著道:「是個好苗子。」
我就這樣成了梁承澤最得意的暗衛。他培養我數年,交予我的任務不計其數。我殺了很多人,但每次都是拿著刀,哭著取下對方的項上人頭。一旁的赤月對此一直覺得很離譜。
而后有一次,我任務失敗了。梁承澤震怒,廢去我全身武功,又給我下了子母蠱,讓我去做別的行當:細作。
不會武功空有美色的細作。
梁承澤活該被滅國。
我本發愁會不會因為他受刑而自己也痛苦,未想一下午都相安無事,正暗喜到吃了兩碗飯,就聽到外頭通傳:「陛下駕到!」
某人閑庭信步走進來,「怎麼都不等朕就用膳了。」
我尬笑道:「陛下沒說要來用晚膳,所以臣妾就先用了。」
他掃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飯菜,似笑非笑,「皇后胃口不錯。」
「陛下還未用膳嗎?那臣妾叫人——」
「不必了,」他堂而皇之坐到我身旁,擺一擺手,「這兒不是還有嗎?」
他盯上了我吃一半的飯。
一國之君還要和我搶飯吃?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向生活低頭,把碗往他那兒推了推,「哈哈,陛下若不嫌棄。」
荀鶴挑了眉,「朕今日疲乏得很,手有些累,不知皇后可否喂一喂朕?」
四周的宮人心照不宣地退下。
退下做什麼啊喂!吃個飯而已!
「好的,陛下。」我咬著牙,掛著假笑一口一口喂他,心里不停咒罵: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吃個飯都不會吃,當的什麼勞什子皇帝。
荀鶴還真認真地吃著,細嚼慢咽,慢條斯理。到最后一口他攥住我的手腕,袖口上翻,腕處有一道很淺的疤。
「這是怎麼弄的?」他摩挲著那道疤。
「不小心磕到罷了。」
他幽黑的眸子在我臉上掃了一周,「朕的皇后真是不當心,你后腰上的那塊疤也是不小心磕到的?」
當然不是,早年當暗衛,打打殺殺多了早就是一身的傷疤。后來要進宮,梁承澤找了名醫為我換皮,祛了不少疤痕,唯這兩處我向那大夫求了許久,才不曾去掉。
我往回縮了縮,笑道:「人嘛,磕磕碰碰總是有的。」
他松了手,垂眼道:「那你往后要當心一點。」說罷起身似要離開。
我有些意外,「陛下這就走了?」
他頓住,回眸笑道:「怎麼?瑤瑤今日吃得消?」
昨夜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我今日可吃不消,聞言連連擺頭:「哈哈,陛下慢走,陛下慢走。」
他走了幾步,又莫名其妙回過頭補了一句:「朕近日政務較忙,過幾日再來看你。」
他剛吞并梁國,確實有諸多瑣事要忙。正好我要「渡劫」,求之不得。
蠱毒是在深夜發作的,我從夢中驚醒,感受到疼痛從胸口處開始蔓延,一絲一縷爬到我全身各處。
密密麻麻的刺痛,如千萬只螞蟻正在吃我的肉,啃我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