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我家小筠,只是晚出生了一刻,哭聲弱了一些,就被人傳成災星,差點連命都丟了。」
「今天讓你們都進宮,就是為了說清這件事,那監正和穩婆的家人還在偏殿關著呢,口供齊全,這樁事明日就會昭告出去,我看日后誰還敢說你是災星。」
我眨了眨眼,環視了一圈殿內的人,最后目光定在了眉目溫和,同樣在為我高興的秦恕身上。
崔家從未有人覺得我是災星。
鬧這一出,想來是專門給秦恕看的,是怕他聽信流言,傷了我的心罷了。
我垂下眼簾,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我也曾夜夜質問自己,為什麼握玉璧而生的那個人不是我。
若我的手中,也有一枚玉璧,母親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原來……不是我克死的母親。
這延續了二十余年的謊言,竟是因為我生父的一場野心。
他卻在我八歲那年就已經病逝。
何其荒謬,何其諷刺。
19
義母見我怔忪,直接把我攬進了懷里。
「我和你義父都打算好了,你直接改姓崔,進玉牒,以后就是名正言順的崔家六女兒,這次你可沒理由拒絕了。」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向不假辭色的義父咳嗽了一下,瞬間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既如此,小筠也該改口叫父親母親了。」
我怔了一下,對上義父略帶笑意的視線,終于哽咽著,把那句遲到了多年的「父親」「母親」叫出了口。
親與不親,原不在血脈上頭。
我真正的家人,現在正在我的身邊呢。
今日在宮中多待了些時間,等離宮時,彎月已經懸掛上了天際。
馬車上,秦恕靠在我的肩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我的手指。
「筠兒,我們兩個人的心結都解開了。」
一句罪奴,一句災星,困了我和秦恕許多年。
我蹭了蹭秦恕的發頂,輕輕「嗯」了一聲。
秦恕想了想,補充道:「今日我看太子和皇后的意思,是有意成全我們兩個,讓我當你的駙馬。」
「他們早就對你改觀了。」
秦恕動作一頓,有些猶疑。
「怎麼了?你不愿意?」我問道。
「當駙馬,肩上的擔子應該不輕吧?」
我皺了皺眉,也遲疑了起來:「興許吧,我也是第一次當公主,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
秦恕輕嘖了一聲:「罷了,我還是當你的面首吧,面首清閑。」
「隨你,我只管養著你,讓你和我一起長命百歲。」
秦恕滿意了。
我撩開車簾,看了一眼街景。
燈籠輕晃,晚風拂面,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
不遠處就是已經搬了個空蕩的崔府,在夜色中,有一人站在崔府門前,如同一根木樁子,格外顯眼。
我瞇眼細看了一下那道穿著道袍的背影, 隨后立刻讓人停了車。
「怎麼了?」秦恕坐正了身體,朝我問道。
「沒事, 我帶你見個人。」我安撫地拍了拍秦恕的手背,補充道,「別擔心, 那是個缺心眼。」
在秦恕稍顯疑惑的目光中,我將車簾整個掀起,微微提高了聲音,朝崔府門前那人叫道:
「崔堇!」
崔堇惶惶然扭頭,在看清是我后, 三步并作兩步地擠上了馬車。
崔堇看起來很著急, 甚至沒在意旁邊的秦恕, 白著一張臉愣愣地盯著我。
「姐, 他們說爹變成皇帝了。」
看著這個近三年不見的弟弟,我只覺得太陽穴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深吸了一口氣后,耐心道:
「對, 成皇帝了。」
崔堇張著嘴呆了一會兒, 倏地樂了起來。
「那我成皇子了?你成公主了?」tûtṳ
見我默認, 崔堇搓了搓腦門,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個消息,隨后將視線挪向了在一旁看戲的秦恕。
「這位是?」
「在下是公主府中的面首。」
「小姐夫啊!」崔堇咧嘴一笑, 「我是崔堇,小姐夫一表人才,看起來和我姐姐十分相配!」
「殿下人中龍鳳, 亦是醉玉頹山。」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強忍下了把這兩個人一起扔下車的沖動。
崔堇嘿嘿一笑, 又把話茬轉到了我的身上。
「筠姐,咱們這是去哪兒?」
「先去我的宅邸, 順帶可以見見五姐, 你休整一夜,明日就帶你進宮。」
「你都有宅子了?」崔堇蹭到了我的身邊,「那明天你和五姐幫我同父親說說,我不要宅子, 你們讓他賜我一個道觀,我近日清修實在頗有心得!」
我閉上眼, 選擇了沉默。
崔堇拽了拽秦恕:「小姐夫,你說句話啊。」
「在下笨嘴拙舌……」
「算了算了。」崔堇擺了擺手, 「小姐夫,你叫什麼名字?」
秦恕頓了一下,回道:「衛恕。」
「衛恕,好名字!」
我睜開眼,看向了不過腦子就開始夸人的崔堇。
秦恕握住我的手,笑容促狹。
知道他在逗人, 我也沒開腔解釋。
馬車駛過街道, 碾過磚石,片刻后,崔堇的笑忽然僵在了臉上。
我瞬間反應了過來, 搶先抽出手捂住了秦恕的耳朵。
下一瞬,崔堇雙眼瞪得溜圓,爆發出了一聲咆哮。
「衛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