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了,咱們也該抽個空去見見謝筠,畢竟她是你的第一任主人。」
一時間,我怒從心頭起。
什麼謝筠,你懷里的這個才是謝筠!
你要去見的那個是謝昭顏!
05
謝家如今是幾個族親在打理,我回京后還是住在崔府。
但大明玄殿失火后,謝昭顏就用我的身份,以痛心至親亡故為由,匆匆回了謝府祭奠,再未離開。
畢竟一堆不甚熟悉的族親,更加好糊弄一些。
衛恕帶著我抵達謝府時,全府上下仍舊一片低迷。
外界的傳聞隱約又提到了「謝筠」二字,說我幼時克死生母,現在又克死了自己的姐姐。
好大一口黑鍋蓋下來,我在衛恕懷里氣得直磨后槽牙。
我伏在衛恕的胳膊上,被人引進前廳時,居然見到了義父的身影。
「喵……」我眼神一亮,叫聲卻有氣無力。
衛恕蹙眉,輕捏了一下我的爪子,讓我安靜些。
義父的目光精準落在我的身上,詫異了一瞬后,朝突然登門的衛恕頷首致意。
畢竟是陛下寵臣,不論私下如何,明著總是要給一些臉面的。
「不知忠勇侯今日也在謝府,在下叨擾了。」
「衛大人客氣,本侯和夫人來看看女兒罷了。」義夫又看向了我,「這似乎是我家小筠養過的?」
原來義母也來了!
我環視了一圈,沒找到她的身影,卻看見了謝家人鐵青的臉色。
當年他們想要借著謝昭顏扶搖直上,我的存在,無異于是謝昭顏青云路上的污點。
所以他們便舍棄了我,由我在法華寺自生自滅。
如今的一句「我家小筠」,算是將謝家人的臉面徹底扯了下來。
「確是二小姐養過的,前些日子被我撿到,養在身邊聊以慰藉,如今這貍奴半點也離不開我,所以我想請二小姐割愛,允我日后養著它。」衛恕的聲音如無波的古井。
我:「?」
本來就悶疼的五臟六腑,在聽完衛恕的話后,更疼了。
衛恕再度開口,顛倒黑白:「侯爺也看見了,它如今和我很是親近。」
「它似乎受傷了?」
「的確傷得不輕,已經在靜養了。」衛恕一手覆在我的眼前,擋住了我的視線:「想來它也是擔心我會將它送走,所以有些躁動不安。」
義父聽衛恕一通忽悠,跟著點了點頭。
「衛大人有意收留,本侯自然沒什麼好說的,那就差人去后院問問小筠吧。」
06
前去詢問的小丫鬟匆匆趕回,行禮道:「小姐說日后就有勞衛大人照料這只貍奴了。」
回答得如此得體,廳中之人都不覺得有異。
反而是衛恕,斂下眸緩緩地捻了幾下指腹。
「二小姐肯割愛,衛某感激不盡。」
義父的心思原就不在一只貓的身上,任由我強撐著精神竭力想引起他的注意,也不見他有絲毫的反應。
回話的小丫鬟剛退下,義母就從后院回了前廳。
廳中相遇,我炯炯地盯著她看,可義母心不在焉,只是敷衍地和衛恕打了個招呼。
人家明擺著有私事要說,衛恕終于起身道了告辭。
我被衛恕圈著,強勢地帶走了。
衛恕的步伐放得有些慢,我聽見義母難掩氣憤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筠本來就有心結,如今聽見外面那些糊涂人的閑話,更是連門都不愿出了,連我都不見。」
「罷了,那就先讓小筠住在這兒,不逼她了。
」義父回道。
我的確有心結,謝昭顏這一遭,把自己關在了房中,倒是有理有據地隔絕了身份暴露的危險。
想到這兒,我覺得腦仁兒都在發疼。
謝昭顏現在住在謝府,竭力隱藏自己,不會對崔家不利,而我傷重未愈,只能等傷好一些后再做打算了。
上了馬車后,衛恕神色徹底倦怠了下來。
「原本想要見她一面,誰知道她竟輕易答應將你轉贈給了我。」衛恕屈起手指,撓了撓我的下巴,「阿青,我總覺得此事有異,你說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脊背一僵。
衛恕的直覺未免太敏銳了些。
我佯裝困倦地耷拉下了腦袋,衛恕撩開了一角車簾,朝馬車外的人淡聲吩咐:
「把京中關于謝二小姐的流言都壓下來。」
車簾被放下,光線又昏暗了下來。
衛恕的手掌輕輕搭在了我的腦袋上,我的腦子里仍然不平靜。
衛恕為什麼要幫著處理流言?
之前造孽太多,現在打算日行一善?
還是養了貓以后,對貓從前的主人感同身受上了?
腦中各種各樣的想法撞在一起,我扭頭看了看閉目養神的衛恕,在街頭不絕于耳的叫賣聲中,忽地回想起了和他初識的那天。
那天慶州城里同樣是這麼熱鬧,而我則帶了幾個護衛,去城門口接衛恕。
東廠設立后,宦官干政,權勢日盛,干的又都是些臟活,連黃口小兒都識得東廠的標志。
衛恕剛剛勒馬停下,街邊就有個半大的孩子沖領頭的他叫嚷了一句:「閹狗!」
這話可不算好聽。
我已然開始防備衛恕惱羞成怒,可他只是稍稍抬了抬手,壓制住了神色不虞的手下。
「有勞崔公子領路。」衛恕朝我頷首。
那時衛恕雖瘦削,脊背卻挺得直,不卑不亢,像是一捧雪凝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