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回敬她一番。
見我逃脫,永寧侯夫人臉色極難看,只覺得難堪。
在場諸位貴人眉眼官司亂飛,自然知道這里面有內情,但大家都不是多嘴之人,只在一旁看了半晌熱鬧。
片刻后,林家主母才姍姍來遲。
林夫人是填房,并非林家兄妹親生母親,成婚后她膝下并無子嗣。
林家老爺對先頭夫人一往情深,處處防備她,林佳怡兄妹也視她為仇敵,感情并不好。
但此刻,林佳怡落難,林夫人卻未落井下石。
她眼中帶著憐憫,叫人上前為林佳怡披上衣服,言談間不卑不亢:
「我家姑娘素來清白好教養,如今卻被這等登徒子禍害了,林家雖是小門小戶,也不能受此侮辱!
「今日之事,還望諸位夫人給我家女孩兒留些顏面,不要多言。」
眾人應和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林夫人讓婢女把林佳怡帶走,自己留下處理后續事情。
永寧侯夫人雖有幾分難堪,卻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對著林夫人,反倒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姿態。
「如今這情形,你家女孩也嫁不得旁人,諸位見證,就讓兩個孩子定親,也算化干戈為玉帛。」
林夫人面色難看,卻也不敢做林佳怡的主。
把林佳怡嫁給徐志遠是最好的辦法,如今這世道,若是嫁不了徐志遠,林佳怡更沒有好下場。
我站在一旁看著,卻無半分快意,只覺得無端齒冷。
林佳怡害我未成,反害了自己前途,這是她咎由自取。
但這一場禍事,最后承擔所有后果的,卻也只有她罷了。
對于徐志遠來說,平白多了個媳婦,一點都不虧。
林家好歹清清白白好人家,林佳怡也是青春好年紀。
以徐志遠的人品,能娶林佳怡為妻,已經算是高攀了。
但就算這樣,事情發生后,被動一方依舊是林家。
女子多艱,不得有半分行差踏錯。
今日是林佳怡,明日便可能是我,是萬千閨中嬌娘。
這一局,我贏了嗎?
我當真贏了嗎?
8
「放肆!」
凝華長公主匆匆趕來,主家設宴出了丑事,她自然要來插手。
更何況她是有實權的公主,圣上做事有時都要聽她意見,更無人敢得罪這位雍容華貴的公主。
「本宮府里,還未曾出過這等污糟事情。」
她冷眼看向永寧侯夫人:
「按照大周律,強侮女子者,當施行杖刑,發配充軍。
「永寧侯夫人好大口氣,竟視大周律例如無物,難不成跟你永寧侯府惹上關系,大周律也要讓步嗎?」
永寧侯夫人面色一變,連忙跪下請罪。
「公主容秉,臣婦并無此意啊!
「只是事已至此,難道還要讓林家小姐沉塘不成嗎?」
凝華長公主冷笑:
「林家小姐可有錯處?我觀林家小姐,似是昏迷不醒,定是這登徒子乘人之危!
「若今日放過此等惡徒,日后京中人人效仿,大周豈有安寧可言?
「來人,把這狂悖之人帶去問官!」
永寧侯夫人連忙求情。
徐志遠不成器,但他卻是徐家如今唯一的男丁。
永寧侯夫人無論如何,也得保下這個侄子。
……
僵持之下,徐志遠還是被帶去收押,容后再斷。
眾人散去,我卻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公主府。
凝華長公主屏退其他人,屋中只有我和她。
「今日之事,你可高興?」
我沉吟許久,還是遵循自己內心,回答道:
「回公主的話,民女不太開心。
「林佳怡想陷害我,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看到她如今情形,我卻覺得唇亡齒寒。」
此刻我心情很復雜。
惡人有惡報,很符合樸素的正義觀。
但這件事的底色,卻建立于女子狹窄的生存空間之上。
說完,我沒敢抬頭看凝華長公主的臉色,我怕她覺得我不知好歹,心中十分忐忑。
但我話音落下,凝華長公主卻輕笑出聲。
「是啊,唇亡齒寒。今日,我沒有安排林家小姐這一樁事。
「林姑娘之事,我本打算在朝堂上責難她父兄。
「但未承想,徐家那個惡心人的東西膽大包天,見四下無人,打暈林家小姐,拖至假山后施暴。」
我抬頭,怔怔望向凝華長公主,剎那間想通了所有關節。
徐志遠色膽包天是真,想借此機會得一門好親事也是真。
女子失節,唯有嫁他一條路。
沒有等到我,等到林清怡也不虧。
我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惡心。
徐志遠品行低下,林清怡咎由自取。
但,這難道不是一種不公嗎?
「時月,本宮一直很欣賞你這樣的年輕女郎。
「你當日與我說,愿意將顧家家產托付與我,每旬讓我抽三成干利。
「但在本宮眼里,這三成干利不如你珍貴。
「你愿不愿意到本宮身邊來做事?」
凝華長公主有自己的幕僚,大多是當世驚才絕艷的女子。
她們之中,有人出身世家,有人來自鄉野。
長公主選人一貫不拘于家世,這些跟著她的女孩后來也都各自出仕,跟她一起譜就一段君臣佳話。
那時宋明陽常常回家抱怨,長公主牝雞司晨,那些女官牙尖嘴利,慣會討好上官。
「女人管事遲早出問題。」
每當這時,他那號稱當世才女的表妹,就會婉轉地迎合他,說女子本分,說《女則》《女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