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中,她的面容總是溫和的,帶著笑意。
她陪我玩耍,用好看的浮光錦給我量裁衣服。
去到皇宮,我總會有各種吃不完的好吃的。
在我的心底,早已經把她當成了我的娘親。
再長大些,我被允許和皇子公主們一同進入國子監學習。
除了我,國子監還有其他的貴女公子。
那時候我還小,不能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罵我是沒有娘親的孩子。
他們將我圍起來,說我克死了娘親,是個壞孩子。
最開始時,太子李鈺還能護著我。
可他再大些便外出游學去了。
貴女公子們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負我。
再后來,我爹便給我找了個師父,我跟著他學武功。
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并威脅他們要是敢告狀的話,我就把他們捏扁揉圓。
只要我在國子監一天,見他們一次便打他們一次。
后來便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
只不過我跋扈的名聲也就傳了出去。
15
宴席結束,和皇后娘娘告別后,我便到水榭去尋裴昭。
可他不在,我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倉皇出現,面頰潮紅。
「對……對不起,奴……奴兒剛剛……剛剛去如廁了。」
我瞇著眼,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精致的眉眼,鼻頭浸出的薄薄細密的汗珠,金絲緞面的腳背處沾了泥污。
看來我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他今天果真去見了三皇子。
畢竟出恭的路上全是青石板鋪就,根本就不會沾染泥污。
「賤奴。」
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驀地,他臉上出現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他被我這一掌打蒙了,狼狽且無辜地質問:
「為什麼?」
他篤定我不知道他去見了三皇子。
這麼多年過去,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我撿到他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為什麼?」
我輕嗤。
貼近他,指尖劃破薄衫,深深鑲進他胸膛的肉里。
他吃痛,身體因為害怕而戰栗,眼神倉皇驚懼,看上去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
我更加興奮了,想要化身惡魔,吸其血啖其肉,將他吃抹干凈。
可這是在皇宮中,我保持著最后的一絲清明神識,邪惡地咬住他的耳垂,輕吐氣息:
「因為你只是我的玩物,玩物不需要尊嚴,主人教訓玩物也不需要理由,嗯?懂了嗎?」
16
去了趟皇宮回來后,裴昭變了,變得快要讓我不認識他了。
以往他如同刺猬一般,見到我的時候全身緊繃,劍拔弩張。
可現在的他不一樣,他在我身上開始使用權謀。
斂去鋒芒,以退為進,開始像小狗一樣依賴我。
他這幅作派,我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開始厭惡他,疏遠他。
甚至不再見他。
我卸掉他身上的枷鎖,還他自由。
而他卻慌了神。
深秋雨寒,他罰自己跪在秋雨中。
見我出現,他跪著一步一步靠向我。
他仰起頭,發間的水順著他的脖頸一滴一滴滾落。
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阿鳶,求求你,憐惜我好不好?」
若是從前,見他這般破碎無助的模樣,內心的欲念自是壓不住。
只想將他狠狠蹂躪,把他揉進骨血里,聽著他隱忍沙啞的求饒聲,便覺得無比饜足。
可如今見他,只覺心底堵塞,好像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著,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欲離開,卻被他死死攥住了裙角。
「不要走,阿鳶,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痛苦地出聲,臉上騰起不正常紅暈。
我用看狗一樣的眼神看他。
金絲軟緞的靴子踩在他胸口,仔細研磨。
不料他卻噴出一口鮮血來,昏死過去。
我無奈搖頭,嘆氣道:
「沒用的廢物,真不禁玩。」
隨后又命人將他送回房中,好生照料。
而我則出府去了皇宮。
17
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宮里已經是風云聚變。
皇上已經病得下不來床。
以貴妃為首的三皇子一黨掌控朝政,太子被架空。
皇后娘娘臉上再也沒了笑容,被愁云籠罩。
我走上前的時候,她緊緊攥住我的手,將我攥得生疼。
「鳶兒,鈺兒他……」
她眸中盛滿悲戚,淚水滑落,打在我的手背上,燙得我發顫。
見到太子李鈺的那一瞬,我才明白了她為何如此絕望。
明明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他的身形卻已經變得格外蕭條。
他站在陽光下,陽光將他的身體照得透亮,隱隱有一種縹緲不實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光里。
心臟仿佛被揪住。
他轉過頭,靜靜看著我,泰然自若,不悲不喜。
18
我看著他的眼睛,含著笑意,跌落虛空,記憶回溯,時間在倒退……
美好縹緲的事物一遍又一遍撞擊著記憶的閘門。
國子監。
胖乎乎,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的男孩,故作老成地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比他更小,扎著雙環髻的女孩,大咧咧說道:
「阿鳶今天很乖,大祭酒說你不曾搗蛋,這是獎勵你的。」
「謝謝太子哥哥!」
女孩蹦蹦跳跳接過,迫不及待地咬開裹著糯米紙的紅彤彤的糖葫蘆,甜滋滋的糖水在口中化開,她便覺得糖葫蘆是這世間最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