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話音剛落,那衣衫襤褸的男人便破口大罵:「呸!老子雖然是乞丐,但行得正!」
「你拿錢給我們的時候,說是你夫君寵妾滅妻,想演出戲讓他緊張你一回。」
「可你將咱們引去那破廟里頭,一言不合就脫衣裳!亮出你那件鵝黃色的并蒂蓮肚兜!」
他越罵越兇,罵到后面,開始「嗚嗚」哭。
「要不是老子不喜歡女人,看情況不對跑路,哪里有老子活命的機會?!」
「可憐我那契兄弟,雖然淪落街頭要飯,但卻是實實在在的良民,就這麼被你夫君一劍殺了……」
每聽一句,連雨煙的臉色就白一分。
但這一次,沒等她辯駁,周行野的臉色便沉了。
因為沒有人比他清楚,那天連雨煙穿的是什麼樣的肚兜。
14
周行野難看的臉色,連雨煙也瞧見了。
她拉著周行野的衣袖,滿眼驚慌無措。
「將軍,你信我……」
可周行野并未安慰她。
咬牙沉默半晌后,他抬頭望向主位上的長公主。
「殿下,此乃我家中私事。」
「回去之后我定會徹查,今日便不打擾殿下了。」
他想帶連雨煙走。
可我特意讓人將他請來,并不是讓他輕易將人接回去的。
畢竟我和連雨煙無冤無仇,若沒有周行野授意,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何要上門來鬧這麼一出。
「等等。」
我出聲喝止。
府中下人聞聲,立即攔住兩人去路。
沒去看臉色陰沉的周行野,我轉身望向長公主。
「殿下,這位方才說了,他那契兄弟是良民。」
「不知朝廷官員無故斬殺良民,可有罪責?」
長公主淡笑著,并未說話。
回答我的,是一旁的蕭鶴川。
「當朝官員無故斬殺良民,按律當撤職下獄,流放千里。
」
聞言,周行野呼吸一頓。
視線落在我與蕭鶴川臉上,驀地變得兇狠。
他咬牙切齒:「宋安羽,你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我有些想笑。
「周將軍,當日你說連姑娘遭逢大難,不愿她受委屈,要娶她為妻,而我若不愿為平妻,便只能做妾。」
「我不過平妻與妾都不愿意選,怎麼到你們口中,就變成咄咄逼人了?」
我說著,實在忍不住嗤笑出聲。
「還有,今日連姑娘來我家大門口哭訴,那麼大的陣仗,我不信你不知曉。」
「怎麼?見長公主來,便迫不及待上門誣陷我,就這麼想看我被退婚?」
不知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大約想解釋,他咬牙:「不是……」
可剛開口便被我打斷。
「周將軍,你們打的是什麼主意,我不想深究。」
「原本我想,同在京中,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你們自導自演與殺人一事,我不愿聲張。卻不料,我不找麻煩,麻煩卻要來找我。」
「我宋家行商,雖講究與人為善,但我也不是什麼軟柿子,任你一再拿捏。」
周行野還想說什麼。
但這一次,長公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行了,此事復雜,又牽涉人命。不如交由應天府,讓應天府細查再定奪。」
「應天府辦案向來公正,想來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你說是不是?周小將軍?」
她拖長了語調。
她身旁的蕭鶴川也在笑。
但是笑意不達眼底。
唇角一片涼薄。
「周將軍不必覺得委屈,你行軍打仗向來三思而行、瞻前顧后,此番結果應該也料到了。」
「別怕,你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15
連雨煙來的時候,哭哭啼啼,刻意鬧出動靜。
離開的時候,卻一聲不敢吭。
兩人離開后,我沒閑著。
吩咐穗兒將那作為人證的乞丐帶去應天府后,我才朝長公主和蕭鶴川欠身。
「今日事發突然,讓殿下與世子瞧了笑話。」
「若殿下與世子認為不妥,這樁婚事……可以再議。」
天家皇室,最看重顏面。
新婦還未過門,便將麻煩鬧到未來婆母面前。
即便今天我占理,將來也難免落人口舌。
我本以為長公主會介意。
意外的是,她面上并沒有不悅。
相反,表情比剛來時更自然松快。
甚至語氣都柔和許多。
「放心,本宮不是那種不近人情、折磨人的婆母。」
「今日他們有意鬧上門,你也算臨危不懼了。」
「有膽識,本宮喜歡。」
「喜歡」二字落下的時候,她身邊的蕭鶴川眉頭似乎微挑了下。
他昂首挺胸。
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自豪得很。
仿佛早已見慣了他這副神色,長公主并未理會他,只垂下眉眼,笑吟吟起身,從袖間拿出厚厚一沓紙,朝我遞來。
「本宮今日是來送聘禮單子的。」
「除此之外,城南還有間宅子,成親后你們愿意住進去也好,繼續待在你府上也罷,全憑你們心意。」
「只不過,有幾句丑話,我必須得說到前頭。」
厚厚的一沓聘禮單子,拿在手中很有分量。
我有些詫異。
但長公主似乎并未覺得不妥。
她微頓,斜眼瞪了蕭鶴川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她這一眼隱隱嫌棄,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
可最終,出口的只有一聲輕嘆。
「想必他做過的那些混賬事,你也知道。這門親事雖有賜婚旨意,但你若嫌棄他,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
「否則,成親之后他就是你的人,將來無論他闖什麼禍、鬧什麼幺蛾子,你都得自己想法子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