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手釧,卻像是在看別人,眼里卻沒有笑意,更像是在妥協。
她,大概就是段溯心里的人吧!
沈明姝是要嫁給那位皇子的。
他們的確不可能。
可我明明知道她是段溯的心上人,可我卻對她恨不起來,反而很心疼她。
她看著我,就像是那年看紙鳶一樣,滿是艷羨。
我知道,比起她,我要自由許多。
我將手釧卸下送給她,好像要將這份勇氣也一起送給她。
卸下手釧那一刻,我好像并沒有那麼難過了。
好像我對段溯的喜歡,全都放進了手釧,送給另一個,他喜歡的姑娘。
我對他的心動,也慢慢冷卻成幼時一樣。
12.
蘇家上門提親,爹娘知道我心悅段溯,小心翼翼的找我商議。
我看著爹爹,他是個粗人,說不出好聽的話,只說:“蘇家那小子我見了,雖說弱的跟個小雞子似的,但他答應,以后不會納妾。”
娘親看著我,將爹爹支開,說起了她與爹爹如何在一起的。
她說:“一開始,我并不喜歡他。
可他對我極好,上門求娶時,口笨說不出好聽話來。
我向來喜歡話本子上的佳人才子,他只說了一句話,便打動了我。”
我問:“哪句話?”
娘親溫柔的笑了笑,她眼中的秋水泛起漣漪:“他說,他是個粗人,不會說好聽話,但他會一直對我好。”
我知道娘親是想勸說我,可她不知道,不知從那刻開始,我好像并沒有那麼執著于他了。
他就像是我回憶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是那個要成為大英雄的哥哥。
從前,他會保護我,現在他是大將軍,他會保護許多人。
13.
嫁給蘇澄后,我與段溯反倒沒有斷了聯系。
他時常與我寫信,大多是有關戰役的事,大概是真的將我當做了妹妹,甚至還會和我打聽沈明姝的事。
蘇澄待我很好,下朝時會特地給我買我愛吃的糕點,捂在心口,生怕涼了。
他喜歡穿我親手縫制的衣裳,每次收到后都會欣喜的跟個孩子似的,生怕弄臟了。
那年宮宴,我隨蘇澄一同進宮。
入宮前,他絮絮叨叨叮囑我,讓我站在他身邊,不能走遠。
我覺得好笑,取笑他:“在外正經古板的蘇御史在內竟是這個模樣。”
蘇澄無奈的朝我笑:“一切以夫人為重。”
不知為何,許久沒有跳動的心竟在此刻悸動。
我看著蘇澄,他一身官服,可我卻記起了他少年時的模樣。
我問他:“你是不是當初吹笛子的……”
蘇澄打斷我的話,頗為無奈道:“夫人現在才發現。”
許多年前,我因為他像段溯而心動,許多年后,我為了和段溯不像的他,再次心動。
14.
宮宴上,蘇澄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
我看著坐在皇帝旁邊的明姝,她比從前更加端莊,可那雙眼睛,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緒了。
那位皇子如今已經成為皇帝,高高的坐在主位上,明姝的下位就是傳聞中寵冠六宮的陳貴妃。
可皇帝卻數次不經意的將目光放在明姝身上,卻又很快移開,不讓她發現。
我想,他大概也是喜歡明姝的。
回府后,蘇澄問我:“怎麼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我搖了搖頭:“就是覺得挺遺憾的。”
他不解:“為何?”
我將看見的告訴他,他卻笑了:“有時候,并不是喜歡就可以的。越是身處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
我不懂,他明明已經是皇帝了,為什麼不能將自己的心意表達。
蘇澄笑而不語,沒有再說話。
15.
許多個日子后,我懷孕了,蘇澄初為人父,顯得極為歡喜。
每日下朝都會小心翼翼的抱著我的肚子聽,我看著他孩子模樣,傻氣的和我說,他聽見了,這是個小姑娘。
我摸著尚為平坦的小腹,有些不可思議,這里面竟孕育了個小生命。
看著蘇澄的樣子,我不禁想,若是個男孩,我定要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像段溯那樣,保護許多人。
段溯收到我的信得知我懷孕了,寄了一把木劍回來,說是給孩子的賀禮,作為舅舅的一份心意。
我看著木劍,蘇澄現在我身后,說:“塞北苦寒之地,冬日極冷,給舅哥做件冬衣吧!”
我看著蘇澄溫和的臉,一下有些心燃,緊緊的抱著他。
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他比誰都聰明。
可他卻愿意毫無芥蒂的接納我,慢慢對我好,直到占據我整個心。
我搖了搖頭:“我只給你做衣裳,給哥哥做雙鞋吧!”
蘇澄喜歡我親手做的衣裳。
段溯算是我的義兄,給家中哥哥做雙鞋,也算是一份心意,算不上逾矩。
16.
可我鞋底還沒糊好便收到了他戰死沙場的消息。
那時,我即將臨產,哭的不能自已,險些小產。
我執意要納完那雙鞋,看著靴子終于在我手中成型,可我卻開心不起來。
明明他信中說,若是個男孩他會教他學武,女孩的話,就送她許多許多京城沒有的稀罕玩意。
可他還沒等到孩子出生就走了。
蘇澄抱著我,他說:“阮阮,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我看著他,蘇澄已經不是那個身影像極了段溯的少年。
他面容端正,一身書生氣眉宇之間盡是堅定,他不是段溯的影子,蘇澄只是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