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落在帕子上,像是雪地里的梅花,卻染紅了我的眼。
那日以后我再也沒踏入她的宮中。
我放任陳婉瑜,專寵她一人,不論她做什麼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明德十年,她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她跪在地下,我看著她頭頂,看著她順從的跪在我腳下。
她是為了段溯來的,我氣極了,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為什麼還時刻掛念著旁人?
我將鎮紙砸像她時,她動都沒有動,血從她額角低落在地下,我想伸手去扶她,卻將狠狠的按下心思。
我派人去南疆尋了段溯,甚至放出我的親衛,數月后,南疆傳來消息,段溯死了。
我第一反應竟是讓人瞞住,不能叫她知曉。
可她到底知道了,是陳婉瑜告訴她的。
陳婉瑜添油加醋的告訴我,她為了段溯哭的痛不欲生,幾欲先走。
我氣急了,去她宮中找她。
站在門口時卻畏怯了。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在她心里的重量還不如一片羽毛。
我不顧她的意愿強要了她,我輕輕的吻她額角的傷疤,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自責。
那日后,我知道,她大概恨透了我,我也不再踏入中宮。
明德十一年,她生下了鄺嘉,我們的關系終于緩和了。
我借著看孩子來看她,偶爾還能留宿中宮。
我們過了一段很平和的日子,如今想來,那段日子大概是我此生最好的時光。
后來,鄺嘉死了,是陳婉瑜害死的。
她很難過,甚至有些恍惚,失去這個孩子我也很難過,這個孩子讓是我真正成為了一個父親。
她殺了陳婉瑜,為孩子報了仇。
她說,讓我也感受一下有心無力的感覺。
我苦笑,我比誰都懂那種感覺,可我不能告訴她,就像我不能,也不敢說出愛這個字。
她裝作放下了的樣子,燒掉了孩子的東西,她就像所有人都期待的樣子,爭寵迎合我。
很快,我們又有了一個孩子,她執意為他取名鄺嘉,卻在生下這個孩子后躲進了佛堂。
她這一躲就是十七年,這十七年間我將寢殿搬到佛堂旁邊。
我想去看她,站在門口卻膽怯了。
我偷偷的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就那麼不遠不近的跟著,從不會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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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歸兮》
那個和我有婚約的少年郎,死在了戰場上。
秋雨方歇,還有些涼意。
聽聞這個消息時,我坐在窗前納鞋底,邊疆的冬天極難挨,我怕他凍著,因此做的仔細,鞋底糊的厚實。
我手上動作不停,好像未曾聽見一般。
絲線上下翻飛,鞋底上的針腳細密如蠶子,銀針終于在吱呀難忍的聲響中不堪重負斷了。
我抱著還納好的鞋底,心里的大壩坍塌,眼淚同洪水一起傾瀉。
1.
幼時兩家父親酒后一句戲言,我卻放了真。
爹爹是個武將,駐軍塞北苦寒之地。
娘親帶著年幼的我去往塞北看望征戰三年未回家的爹爹。
我拽著娘親的衣角,怯怯的看著面前胡子拉碴身形魁梧的人,他笑著朝我張開手:“阮阮,來,爹爹抱抱!”
我許久沒見他,面前的陌生的爹爹竟害怕的躲在娘親身后。
娘親摸著我的頭,朝著爹爹溫柔的笑道:“這孩子怕生,三年沒見你了,怕是忘了。”
爹爹嘆了口氣,蹲下身子看著娘親身后的我:“阮阮,爹爹帶你出去玩,塞北好玩的可多了。
等回頭一下雪,地都是白的,爹爹帶你去捉小鳥,你在南方沒見過下雪吧!”
我稍稍從娘親身后探頭,看著高大的爹爹蹲在地上,臉上帶著笑,有些討好的和我伸著手。
南方沒下過雪,我從未見過。
我朝爹爹伸出手,爹爹好像極開心,那雙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牽著我,生怕將我弄疼了。
2.
那些天,我與爹爹逐漸熟悉,甚至會伸出臉去蹭他硬硬的胡茬,爹爹又欣喜又心疼,大手一揮,要帶我去軍營看練兵。
我看著許多和爹爹一樣魁梧的將士,一見爹爹抱著我一窩蜂的圍上來要逗我,嚇得我躲進爹爹懷里,爹爹沖他們兇:“格老子的,都練功了嗎?我閨女膽子小,圍上來,別把她嚇到了。”
“呦,枕遼啊,弟妹來了?”一個爽朗的男人拍著爹爹的肩膀招呼著。
“嗯,沒兩天。”他低著頭輕聲哄我:“阮阮乖,叫段伯伯。”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長,比起爹爹的不修邊幅,看著要好看許多,我小聲的喚了聲,男人伸出粗糙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臉:“真沒想到,你這麼個糙漢子,生個女兒還跟個粉面團子似的。”
爹爹忙把我護在懷里,沖他道:“去去去!我閨女自然生的玉雪可愛,用得著你說?”
段伯伯招呼爹爹:“去我那喝點?”
“我去了我閨女怎麼辦?”爹爹親了親我的臉,拒絕了段伯伯。
“我家那小子跟你寶貝閨女差不多大,讓那小子陪她玩。”段伯伯伸著手想要抱我,我躲在爹爹懷里。
爹爹皺著眉:“老段啊!你這小算盤打得還挺響的啊!”
段伯伯彎著眼笑:“我家那小子也不差,你去看看再說!”
3.
我第一次見到段溯時,不大的小人穿著一身勁裝,舞著半人長的銀劍,動作干凈利落,就連爹爹都贊賞的點了點頭。